嫌隙渐生(1/2)
“太子殿下,程侯爷求见。”
下人恭敬的通报唤醒魂不守舍的怀瑜。
握箫的手缓缓垂落,“啪”的一声,白玉箫砸落地面,断成两截。
“知道了,请他稍坐片刻。”他仍然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头顶一树杏花开得正盛,薄绡般的碎片漫天飞舞。
拂晓的风带着花露的味道,从耳边细细擦过,说不出的熟悉。想了又想,模糊记起那年春上的梨香苑,新妇梳妆见翁姑。他坐在阶前耐心等着,听得身后“吱呀”一声门响,回过头,呼吸凝滞。
被定格成永恒的画面,那一日,她携了他的手,偎在他身旁,温言软语,低眉浅笑。
良辰美景,恍若隔世。
他当时并不觉得有多么幸福,他以为自己是在装傻,现在想起来,却是真傻。
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她了,怕给她惹来更大的麻烦,一墙之隔,却忍得万分艰辛,听闻她另辟蹊径讨得父王欢心,他又是安慰又是心疼。好不容易盼来一道圣旨恢复了自由身,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出门去找她。
远远看见沉璧屋里的小婢女们挤一处朝外张望,浓荫深处的湖石上,坐着一位紫衫男子,正是青墨。他似在闭目养神,怀瑜却知道他是警醒的,而且八成是在把风。他不觉有些好奇,猜想沉璧大约又在捣鼓什么新鲜玩意,有心惊她一惊,于是绕道东宫,极其不雅的翻墙。
为了能尽快见到她,不雅也算了。
谁知,刚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却被一道闷雷劈中。
娇美如花的笑靥,光彩照人。
她亲昵的依偎在另一个人怀中撒娇,那个人抬手扶住她的颈项,低头吻上她的唇。
浅红花瓣次第铺满他们的肩头,时间变得分外漫长,他的视线被繁茂的花枝模糊。
想念过千百次的娇嫩与柔软,被别人细细品尝。
他抵着她的额头,低声絮语。
她是忘了挣脱,还是不想挣脱?
当他终于看清他的脸,一切恍然。
沉非,被她唤作亲哥哥的沉非,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一度绞尽脑汁想去讨好的沉非。程竞阳果然没说错,沉非怎么可能把她的手交给他?
傻子都看得出来,那眉眼间溢满的,是浓得不能再浓的爱意。
而她,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猜疑渐生,长久坚持的信念,刹那间岌岌可危。世间最难测的原本就是人心,他甚至不敢肯定,他的璧儿……真的一直都是他看到的那个她吗?
熬了整整一个不眠夜,第二天早朝,他向父王请愿立妃。
从前有过的那些幼稚想法,不复存在。
别人费劲心机谋求的东西,他为什么要拱手相让?不用再等下去,他已经有了答案。
他想,当务之急,他必须活下去。
父王欣然应允,他跪地谢恩。起身的瞬间,心似撕裂般的疼痛。可是,他想得到她,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得到她。
回宫的路上,他木然避开欢喜迎来的若兰,经过她门前停了停,没敢走进去。
呆坐良久,不知该用什么来填补心中的空当,翻箱倒柜,找出被遗忘的白玉箫,按在唇边,起的第一个音符,竟是当年初遇的那曲子。
物是人非,回眸已是百年身。
隐隐约约传来琴声相和,待听仔细了,喉头一哽,顷刻间,泪如雨下。
落花姻缘,逐水年华,十里塘浅浅的月色中,陪君共醉梦一场。
不过如此。
拼尽了全力,终究敌不过命运开的玩笑。
她不信他,他宁愿拿命去交换的,她却不信他。
拂去衣上花瓣,踏过残破玉箫,他再也没有回头。
前厅,身着靛青绸衫的男子稳坐如山,那瘦削的脊背,他从小就习惯了默默仰望。
他徐步上前:“我已有计较。”
不再称他“伯父”,也不能称他为”父亲”,他只好选择称呼上的缄默。
程竞阳不以为意:“很好,下一步怎么做,想清楚了吗?”
“我会尽快争取到他的信任,及早继位。但我有一个前提,无论生什么,你绝不有动她的念头。”真相大白后,过往的很多事情,略略一想就能明白,但他不想戳穿,只是强调:“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她。”
程竞阳沉默片刻:“倘若她想杀了你呢?”
“她不会杀我,而我也必须得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同这江山一样,只能属于我。”
程竞阳听完最后一句话,张开的嘴又合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两人约摸又谈了半柱香的功夫,小猴子送走程竞阳后,回头来小声禀告:“爷,沉璧姑娘来过。”
怀瑜端着茶盅的手在空中顿了顿:“什么时候?”
“就方才,没等小的招呼她去偏殿坐坐,她又走了,大约是有旁人在吧。”
怀瑜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淡淡的吩咐:“记住,以后不管谁进来,都要事先通报。”
“是!”小猴子忙挺身而立,机灵如他,一眼就瞧出主子心情非常不好,眼观鼻鼻观心,自求多福。
怀瑜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出去一下。”
“爷是要去隔壁芳蘅苑吗?”
“芳蘅?”
“小的刚送姑娘出门,看见公公们在往姑娘的院门上立牌匾,想必宫里是要留她长住了。爷要不先去瞅瞅?”
怀瑜脸色一沉:“少废话,不要跟来。”
“哦……”小猴子摸了摸后脑勺,他其实也有点私心,沉璧姑娘比起那个姚若兰,不输模样,不输气度,却平易近人得多,要是她以后跟了主子,下人们少不了沾光。可是,可是……他又听说,皇上也挺喜欢沉璧姑娘,这挂牌的事,到底好是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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