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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有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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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夕之间,风云骤变。

事凑巧,时值寿宴未完,群臣还齐聚殿前举杯欢庆,突然传出的噩耗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朝服当场换成孝衣,礼乐即刻换成哀乐,谁都没办法离开皇宫半步,直到三日后新帝登基,方才将先帝驾崩之事讣告天下。大局初定,新帝改年号为开皇,诏令扩建大兴城,拟来年迁都长安,并颁布一系列减税养民、凿河囤粮的政策,借推行之机提拔大批年轻有为的地方官员,强有力的手腕令新旧政权过渡得十平九稳,也令伺机利用这一软肋的北6寻不出丝毫破绽。

“程怀瑜果然个人物,动手够快。”千里之外的北6越王府,有人懒洋洋的将讣告扔在一旁。

“韩青墨和沉非为何没能阻止?”郑伯捡起讣告认真看了看。

“他们大概没料到会这么快,戏还没唱到□,就被程怀瑜落了幕,而且,还选在观众到场最齐全的时候,一举数得。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行事狠绝,胆大心细,这一点,韩青墨和沉非,谁都比不上他。给元帝下毒绝非易事,也很难佐以旁人之手,想必是他亲自而为。他在民间长大,朝中尚未形成支持他的势力,几位元老重臣还对他的身世颇有微词,他出其不意的享有了主动权,也杜绝了后患。如今新上任的一批官员和他一样没有背景,经此提拔,今后必定对他死心塌地,如此一来,根基自然也就稳了。”慕容轩漫不经心的说完,顿了顿,又道:“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建议父王就选在大兴城建好的前后出兵,迁都,是件麻烦事。”

“沉非应该等不到那时候。”郑伯沉吟道:“沉璧还在长乐宫,大概还蒙在鼓里……”

慕容轩平静的打断他:“你似乎忘了,今后不要对我提那个人的名字。我乐于见到沉非取回新帝的人头,但从眼下来看,已经不大可能。相比之下,我更关注洛阳分舵的事宜,他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你去帮帮他,最迟年内,要在洛阳设下北6的秘密粮仓。”

“是。”郑伯欣然领命:“既然少主身上的伤已无大碍,老夫明日就动身折返。”

慕容轩点点头,转而看向身侧的郑桓宇:“怎么内务府的人还没到?”

“呃,还没……这次的条件有点苛刻……”

“人来了,直接送去寝殿。”慕容轩也不多问,长腿一收,起身慢慢走出书房。

“是……”

“怎么回事?挑个女人有那么难吗?”郑伯责备的看了眼面露难色的孙儿。

“难。”郑桓宇一脸郁闷:“都已经半个月了,人还没影。眼睛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圆,眉毛不能太粗,也不能太浓……”

“这些……都是少主自己提的要求?”

“难道会是我提的么?”郑桓宇委屈道:“说来说去说白了,他就是要在北6找出第二个沉璧。”

“……”

郑伯一愣,随之深深叹息。他就知道,如果真不在意,怎见得连名字都不能提。这世间最无奈的,便是爱恨无望的痴缠,怎么偏偏就给慕容轩撞上了。一场情劫,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解脱……

其实,在得到与得不到之间,很难分清幸与不幸。

一连十来天,怀瑜都没有太多时间顾及沉璧,每当他忙得焦头烂额的回来,看到的都是沉睡的她——太医开的安神药很管用,她的表情恬静得像初生的婴儿。他整晚合衣抱着她,闻着她间的清香,不知不觉,泪湿枕畔。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清醒的她,纵然有太多的不得已,他都永远的伤害了她。

她的质问一遍遍回旋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怀瑜,你难道,真的不怕失去我吗?

他怎么会不怕?

指缝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泪,冰凉彻骨。那时,她任由自己捂着眼,并不挣扎,他抱了她很久,虽然她早就昏睡过去,他依然迟迟不敢放手。沉非交给她的紫玉,原是国玺的一部分,严丝合缝的嵌入其中,仿若从未分离。

命运顷刻间尘埃落定。

脚下的路,每走一步,就会消失一步,没有回头的可能。

夜间常常无缘无故的惊醒,触摸到她的存在才略略安心。曾经有过的梦想,想要和她做最平凡的夫妻,竟成了最可怜的奢望。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无可逆转的一切,看着心与心之间的裂痕,看着他和她,生生站成两岸。他如今,怕是连她的梦境都进不去了。

他听见她模糊的梦呓,她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木木……他想起她在乌镇的那间茶楼,原来典故出自这里,那个人,是她儿时的伙伴吗?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吗?竟然那么的依恋。

他问过她一次,她没有说话,眼神却让他冷汗津津,他竟然从中看懂了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悲凉。

他和她的对话,逐渐变成这样——

“璧儿,你必须吃东西。”

“璧儿,你必须休息。”

“璧儿,吃完喝点汤……”

“璧儿,璧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明黄箭袖上的团龙刺得沉璧双眼疼,她本能的扭头避开怀瑜的手。

那只手停在半空,顿了顿,缓慢而沉重的放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条件反应般的想去握住那只看起来很落寞的手,但是,指尖动了动,终没能够。于是,默默垂下眼帘。

恨,夹杂着心疼。

彼此都是那么的了解,费尽心机想除掉的,又是对方拼尽全力保护的人。一场残忍的游戏,她输了。想要回头,却迷失了方向。她的木木,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让她倍感陌生的怀瑜。

他难道不也是吗?不知不觉,交握的手已放开,谁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怀瑜知道沉非迟早会现身,那把啸风刃令多少江湖中人闻风丧胆,而他身边,唯一能与之匹敌的紫影剑主自从去了北关就再无音讯,最大的可能,是青墨不愿再回来。想必,是太过失望吧,应该还会后悔——如果青墨当初毅然决定和沉璧在一起,就不会有后续的种种。他最好的朋友,出身正派,师从名门,一路走来风光月霁。而他,却身藏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表面光鲜内里污浊的活着,有时候,连他都痛恨自己。

可是,已经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下去。

哪怕最后只剩了他一个人,他也必须保护自己。

他在寝宫一角供奉了一个牌位。他的生母,姓杨,除了姓氏,她什么都没留下。

他表面上仍是元帝的亲子,却不动声色的架空了几位“叔伯”的权力,面对众猜纷纭,他只作不知,因他断然不能留下一丝隐患。他亦有意疏远程家,尤其是对程竞阳。他的身世铁证如山,程竞阳二十年的欺瞒,直到如今,还敢说对他一无所图吗?他不追究过往,毕竟父子一场,养育之恩在里头。但此人若还存有半点野心,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他不容许任何威胁到他的人存在。

程怀瑜,早已经死了。他,是奉天承运的淮文帝。

精心布下的网,终于等来上钩的鱼。

无论怀瑜愿不愿承认,沉壁其实就是那道饵。

朝廷乃至整个京师都在议论纷纷,传言年轻有为的新帝是个痴情种,为陪伴病重的宠妾,竟然接连很多天都不早朝,只在长乐宫的前殿召见重臣议事。

这一日,工部尚书与兵部尚书正在御前对运河的开凿计划争论不休,门外忽然“扑通”巨响,两具侍卫的尸从房梁上跌下来,数滴鲜血洒落阶前,形同折枝红梅。

阳光斜斜的照进来,光晕散开,勾勒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黑衣迎风,猎猎作响。

“程竞阳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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