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受刑(一)(2/2)
这外客更盗去剑室中一批画水剑谱,在争斗中毁了另外数卷,又劫走了丹炉中未成形的断霞散。这批断霞散药xìng不纯,尚且不提,但众人牵着狗儿在后山找到他时,他身边除了短剑之外再无别物,不知将剑谱藏到了哪里。众人急于回到天留门,只拉走了衣衫不整的殷迟,短剑也就弃置在山间。
此时他听得冯宿雪喝令行刑,益发笑了起来,然而他是连笑的气力也没了,无声地笑到尽处,竟比哭还难看。
砰的一声,天留门人将他重重摔入了熬煮中的热烫池水,又从池边伸出裹了厚厚皮套的手,按住了他肩头身子,以防他浮出水面逃生。其实便是不按,他腰上绑了大石,一入水便已直沉池底。他识得水xìng,在水底闭了一阵子的气,但太过虚弱,闭气时候不像平rì长久,不多时便挣扎着要游上水面,却给大石绊住了,拚了全力扯直石上绳索,伸长颈子,只能堪堪将口鼻露出池面。
他入池前那一笑,便是在对冯宿雪说:「那rì我在这里第一次跟你好,你还记得罢?我对你原本不存好心,你恶毒待我,总算也是公平。」
而说到底,他更是在对当rìyù仙yù死的自己发出嘲笑:「殷迟,那rì你正是在这池边,在这地上,也是嗅着这池水气息,纵yù*,快活得...快活得像是极度的痛苦一般!此后你每回经过此处,总是想入非非,可曾料到有朝一rì,在此处是当真入骨的痛苦?你料到的罢,你自作自受,其实一早料到了罢!」
冯宿雪又喝:「下药!」池畔天留门人当即取出断霞散,一人扼住了殷迟颈项,便要去塞在他口中。
老秦在旁观看行刑,突然恨恨地说道:「我就说养虎为患。」
冯宿雪举手命人暂缓喂药,回头道:「你说甚么?」老秦道:「大家都这么说。这小子一脸jiān人相,当rì早点毙了,祭奠九条亡魂,便不会有这么多事端。我药房的事故,是丹炉自行炸毁,也就罢了,剑室姜垣的命可怎么说?剑谱又怎么说?韩先生一身伤又怎么说?只有...只有门主...」咬住了牙,不再说下去。
老秦不改直言本sè,才刚恢复一点元气,便掌不住要说这几句话。他虽没把话说完,但人人都知他要说的是「只有门主当他是好人」。冯宿雪脸上又是一红,也不敢回头望韩浊宜脸sè,紧抿双唇,吸了几口气,向池边门人道:「别从嘴里喂,通通从鼻孔塞进去!」
断霞散从鼻中吸嗅,较之以口吞服要见效更快,同时效力亦更为猛烈。大凡药物入口,通过肠胃,已不免耗损,甚至xìng子转变,也是常见。而从鼻中嗅闻,则不知为何较能原封不动地转入人体,少量即可见效。
昔年常居疑炼制药物,虽是救人而非害人,也有几帖药物须经鼻中摄取,甚至有以蒸气作药的,这些都写在了药物手札之中。在场的韩浊宜、老秦、冯宿雪三人,对这道理都是十分清楚。冯宿雪这命令,便是要让行刑所用的十剂断霞散能够一点不漏地尽数导入殷迟体内。
天留门人道声遵命,捏住了殷迟鼻孔,仍扼着他脖颈,将他死死地按在水中。殷迟虽自认避不开劫数,危急时到底会本能地求生,胸中激愤使他更难平静受刑。已从鲜红转为暗红的变异池水哗啦啦作响,被殷迟四肢拍击搅动得水花直冒。
忽然之间,殷迟感到天留门人的手离开了自己鼻子头颈,他脑中空白,立即蹬着腿,努力将口鼻浮出水面。不料鼻中陡然一阵酸麻刺痛,眼前有无数灰白sè粉末扬起,他张口要吸气,天留门人的皮手套按上了他口,一手更抓住他后颈要穴。他几乎窒息,鼻孔自然张开,那刺痛之感更是排山倒海般涌入鼻腔。转瞬之间,他感觉那酸刺感受似乎已在胸间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