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悟剑(二)(2/2)
康浩陵越想越惊,这岂不跟那些妄想「刀剑双修」的叛徒一样心思了?那些在十月南霄门刑期被处死的叛徒,都是暗地与北霆门人谈条件,事发而给北霆门遣回的,死后姓名仍遭门人代代唾骂。他用力摇头,想驱走自己的一番推测。
「终须找黎绍之来再打一场,看个明白。」在黑牢中关了这么久,愤怒有之,沮丧有之,自得其乐有之,此刻却是第一次,他感到孤立的害怕:「我可别给关疯了,得找黎绍之来,将他的身手瞧仔细,证明我方才是想入了岔路...那一定是驰星剑,我一定是使的驰星剑。好端端地,爹的鬼魂又不会来附我的身,我怎可能使得出列雾刀?怎会...怎会依着刀意创制新招?」
使出列雾刀的既有刀招,还可说是过往交手的经历无意间闯入了脑海,而随机触发新招,那是冷云痴这等北霆门大高手才能办到的事,一个南霄门人若是办得到,那真是谬之极矣!
「嗯,这次要跟黎绍之打久一点。却要寻个甚么因头去挑衅他?最好是攻得他措手不及,情急之下,招式一定更jīng妙。」
他缓缓松劲,回到牢房一角坐下了,最后这莫名其妙的两招竟似丝毫不费气力,打得还比平时使驰星剑更轻松,此事太过费解,想得他凝重的脸上也逐渐露出了苦笑。而与其说是苦笑,毋宁说是体会到自己随机两招甚具杀伤力,不由有些管不住的欣喜。
又去思量如何挑衅黎绍之:「我吃饭吃到一半,便偷袭他,诱他跟我打。没错,如此便可趁机记下招数,不必去问司姑娘,这就不算是偷招,她也不必出卖假师父。我从黎绍之身上学列雾刀,毫不卑鄙,最多只能说我悟xìng高,哈哈!」这恐怕是生平第一次这样自夸自赞,也终于放心笑开了。
「我...我悟xìng真的高么?我若聪明,师父怎么老不称赞我?义父倒是常赞我,也不知是不是为了疼我。在师父面前,我连笑也不大敢笑。每次练成了一招甚么,心里高兴,给师父看穿了,立刻说我自满。我哪里自满了?」
心情一松,司倚真的倩影立现眼前:「她那样鬼灵jīng又爱笑的人,一定不喜欢严肃的家伙。」又记起二人林中对话,「她行事不依成规,小时候曾在闺房里剖了只青蛙,去瞧它内脏,简直...有点邪气,嘿嘿,真是可爱。她愿意...愿意同我这样的人相处么?我不是不想如她一般zì yóu,我是...我是...唉,是因我天生蠢才吗?」
自己天资是高是低,他生平也只听义父提过几句,殊无概念。回想李继徽曾说:「在西旌里头做事,薪饷高不说,同僚都是当世人才,办一天的事,能比江湖上一个月的见识还多。江湖上尽有一班庸才、蠢才,妄想卖命就换来这些好处,我还不让进!西旌在父王年青时候创办,那时他连陇西郡王也还没封。我十九岁接管,将近三十年来,都不知应付过多少庸碌江湖汉子,个个捧着一条命上门来要给我,我却没胃口。」
义父说着说着,脸sè转为期许,「你却是可造之材。你自小胆大心细,想事情挺有条理,xìng情又好,该听话时听话,该硬气时硬气。武学天资也高,虽然入门晚,义父听人说起,都知你在?师傅门下,窜起甚快,未来有望胜过赤派许多武艺平常的师傅。只是...唉。」说到这里却岔开了话头。那次义父到南霄门短暂作客,转眼又匆匆离去。
不知义父为何说到后来要叹一口气?「不管了,总之义父赞过我,姑且当作我并不蠢罢,或许义父之言有几分真实。」
练了这一会儿剑,才想起倘若勤快练武,肚子一定饿得快,黎绍之不来,却怎么办?若命中注定要饿死,想也没用。抬起头来,回味从司倚真手中接过酒壶、到饮毕残酒的那刻心醉神迷:「但愿她搭救我的方法,不会累到她自己才好。咦,我怎地总是不敢在心里称她名字?从前我唤她司姑娘,可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往后...往后我能叫她的名儿吗?嘿,我在心里也不敢叫,怎敢叫出口?」
打定主意,使出练剑的坚强意志,逼迫自己在心里喊上一声:「倚真,我...我若这样叫你,你愿意应我么?」
方才以手作剑、以剑代刀,驰星剑与列雾刀交互出招,一路演练下来,都未令他感到脸红气喘。然而只在心里唤了这么一声,酒壶上司倚真唇边的幽香彷佛又飘回鼻端,他身体竟热了起来,连气息都转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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