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酬书(四)(2/2)
他猜对了,如果不是牵涉劫狱大事,司倚真定然兴高采烈地复信给这位「新朋友」,和他谈谈说说、一唱一和起来。然而司倚真毕竟是知道天留门与画水剑的,不免有所顾忌。眼看时辰不能再拖,她有了主意:「这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应,且瞧他下一着如何。」
「不错,师父教回空诀,总提点我内力要退步静待,直至对方之力涌到,才加以导引反激,若不曾退那一步,反击之力便会削弱。这『退』字,是回空诀的要旨。我先退一步,方能知道此人虚实。再说,他既与康大哥结交,又得侍桐信任,说不定真是朋友!」
思虑已毕,司倚真回房便在灯下写信。自来习武之人识字不多,满室的女弟子,也只有司倚真三天两头伏案书写。但司倚真平素应对得体,有何杂务也争着做,虽然班辈不高、出身富贵,人缘却不太差。熬夜写封家信,也无人闲话。她不知对方是谁,只得含糊感谢对方拔刀相助之忱,并应允道,一旦明白了大狱地形与换更时辰,立刻便会说知。又说,我对侍桐及一干家人挂念殊甚,请侍桐在信末报个平安。
「这人若是挟持侍桐的恶人,我问候与不问候,也是一样。只盼他是心急救康大哥,急得过了头,才如此冒昧......他写来的故事没头没脑,我却怎生答他?」
来信写道,尝闻前朝宝应年间,有人夜半投宿江南荒庄,见到四个衣着各异之人,齐聚在月sè下吟诗,抒发平生之事。那人隔户观察,只觉诗义隐晦,甚么「嘉宾良会清夜时,煌煌灯烛我能持」,听不出四人是甚么来历。四人也不管有人在堂上,你来我往地吟和,互夸互赞,直似魏晋时自负*的文人一般。通篇记述透着又是神秘,又是清逸。
这匿名高人接着又写:我初见这个故事的时候,不过九岁,对行走江湖十分向往,便猜想,是四个有狂生气概的江湖异人罢?读下去才知不然,你道那四个是甚么人?第二天投宿之人一瞧,空屋里只有故杵、灯台、水桶、破铛四件物事,是它们幻化人形出来玩呢!吟诗曰「能持灯烛」的那家伙,正是座灯台呀。你看过的故事多,你想世上真有这等事么?
「物事成jīng幻化为人的传说,一点也不稀奇。最迟在晋代,乡野间便已有物事变人的传闻了。任一个孩子都听过,他是装懵,还是话中有话?」
司倚真想不明白,只因她不知殷迟自幼除了被母亲教导经籍诗书,便是为了报仇而练功,哪来甚么听故事的童年?仇人名谱与所在州县,殷迟记得和那半卷稗志一样熟。他对江湖的想像,对中原未知世界的向往,尽都寄?在那半卷作者不详的杂拌儿手抄书里了。他背着血债,早知这世界邪恶,但人xìng里善良的一面,又令他隐约盼望有些美好与神奇之事,只是不敢明着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