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疲兵(四)(2/2)
但自己的命已是生成了这样,于是,他又想着,杀到哪儿算哪儿罢,将这除了报仇别无追寻的人生过完,也就是了。身中剧毒,何时要死都不知道,那便任凭曝尸野地罢!只是,想是这样想,却难以洒脱,睁开眼来便是自恨自怨,没有一rì是快快乐乐过到头的。
――而司倚真却藉着古歌辞对他说,你拿忧患折磨自己,岁月又何曾停驻,世间又何曾因此平静呢?
「她和我素昧平生,却知道怎样宽慰我。她要我振作,纵使我此生注定要折堕,都不能忘了她一番好意。唉,我多想见见她,她愿意交我这朋友么?」
方才一瞬冰凉,此刻心头又慢慢回暖:谁会真心希望他快乐?侍桐会的,康浩陵也会的。可是,侍桐只是个傻丫头,不明白他;康浩陵则是身在南霄门,又似乎与西旌赤派有甚大渊源,就算曾有患难交情,二人之间终究有着一层隐忧。「无宁门的人...他们对我关爱,都是看在阿爹面上,我报仇他们才高兴。家里的人啊...他们当真明白过我么?只怕连阿娘也不懂我。」
其实,应双缇自然明白自己儿子xìng情,巨变打击却令她怨愁郁结于心,那是长年抑郁之症,有如心头之瘤,竟再也难以痊愈。她对儿子的眷顾,总是难以开口。殷迟丝毫不知自己娘亲当年是何等爽直的一个姑娘,他见到的娘亲是那样单薄悲苦,喜怒不显,在阿娘面前,他就是感受不到一点普通人家的天伦温馨。
「我写上一封信到一半,断霞池之毒发作,狼狈不堪,汗如雨下,将信纸都揉得烂了,这姑娘也没怪我失礼。」这还不算甚么,要紧的是她盼望自己开心,又道出了他的心病!
殷迟想写点至诚的言语给司倚真,却怕太过亲热,一再逾矩,反惹人家不悦。左思右想,只写了:「岂无知己...」下文便难以为继。信末,注了「十六」、「三」两个数字。他不懂怎写隐语,只能这么写暗号。那是说,我使疲兵之计,头两次袭击,都是骗人,第三次出手在五月十六,那是当真救人,请你在亥时去到旦夕楼相助。
而那「岂无知己」四字,含蓄之极,却也庆幸之极。他带着几分怅惘、几分没来由的欢喜,封好了信,心道:「我要加紧练武。将来杀青派别院里那些人,势必要和北霆门人交锋。这是第一次同他们交手,看守之人若是好手,那是正好!」
*
而在旦夕楼第二层、「震」位第三间黑牢中,康浩陵苦思勤练,他将黎绍之留下的大批干粮藏在茅草底下,脏了也照吃不误,因为他除了对武学新知的热望之外,还平添了一份继承父母之志的使命。
那是肇因于黎绍之数rì前吐露的真相。当rì黎绍之见他执迷于挖掘两派武学相通之处,知他陷溺rì深,不知如何相劝,急切之下,顾不得掩藏真情,说道:「我为了你好才劝你!历来刀剑双修之徒没一个好下场。便是你爹,不死于刀剑双修的罪名,毕竟也是被这回事拖累。这是注定了的一条死路,你难道不爱惜自己的命?怎对得起你爹?」他不提?苓半句,那是对南霄门人和师弟结下私情一事,犹有余怒。
康?夫妇的事迹,康浩陵已经磨着黎绍之不知说了多少,却没听见任何与刀剑双修关连之事。他一听此言,登时大奇:「先父是因与先母出走,这才获罪。怎地又与刀剑双修有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