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辰(2/2)
这是当然。收徒弟宫里也是女官,有品级宦官们才能干事儿,宫里,宫女或是宦官们,彼此间都没有血缘关系,除了利益牵绊,牢靠就是师徒关系了。做师傅等于有了晚辈,下属,还有那感情好,就象有了子女一样。而做徒弟等于有了靠山,指路人,自然,也有直接就拜了干爹干娘,口口声声喊得倍儿亲。
不管从年纪,从资历,从感情上来说,潮生和含薰两个人拜师都是赶鸭子上架。岁暮未必真想收徒,她没办法。望梅就不用说了,不知肚子里打什么主意。
潮生也没办法劝含薰,她能劝什么呢?劝含薰不要拜?还是劝她小心望梅一肚子算计?说了恐怕帮不了含薰,反而会给她招祸。
潮生想了想,小心斟酌着说:“望梅姐姐要是差遣你一个人做什么事,你要心里没底,就来和我说一声,咱们两人出主意怎么也比一个人强。”
含薰笑着点头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比我聪明伶俐得多,我遇事儿找你拿主意准没错。”
潮生寻思着我还欠个人替我拿主意呢。这宫里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都不成。
潮生回了屋里,洗了脸躺下,却想起刚才含薰那儿看那张纸了。
那一页纸上面字迹凌乱,能辨出来是一句“我有数行泪,不落十余年”。潮生虽然对古诗古文什么没研究,但是也能读出来其中悲凉意味来。
不知写字人为什么写那么一篇字,写那些字时候,心里又想什么。
六月十三那一日陈妃早早就起来了,据潮生猜想,八成昨夜里她就没怎么睡着。而且与往日不同是,潮生居然被叫了过去,给陈妃梳头。
以往都是青镜梳,而且,现青镜又没病没灾。
潮生怔忡模样把心事都写脸上了,陈妃笑着说:“天天都梳差不多,今天过生辰,叫你来,看能不能梳个鲜。”
呃,潮生大概有点儿明白,陈妃这是不是想来个好意头,一岁,一年?
潮生应了一声,想了想,给陈妃梳了个长寿髻。正中头发挽髻,两边头发打成垂绺,缀上米珠串丝穗。陈妃肤白貌美,被珠光一映,肌肤显得玲珑剔透。
岁暮笑着说:“哎哟,娘娘看这个发髻梳可巧?”
陈妃望着镜子,一时倒出神了:“我记得没进宫时,有回端午爹爹带哥哥和我同去看龙舟,那天仿佛也是梳这么个头似,不过那会儿可没有珍珠往头上戴。”
不过虽然感慨,陈妃还是高兴,换上为生辰做衣裳,站那里袅娜妩媚,衣衫珍珠与垂发风中微微摆动,岁暮夸赞“象诗里水仙洛神”。潮生没说话,可也很赞同这话。
陈妃确是美人,不然当年不会风头过健扎了太后眼。虽然她现宫里算是年纪大了,可是肌肤光洁,眼眸明亮,毫无老态,只是凭添了许多成熟风韵。烟霞宫里徐才人、还有病逝黄美人她们,虽然胜青春年少,可是论姿容风韵,都不及陈妃。
烟霞宫里宫女们先给陈妃拜了寿,住一宫,徐才人她们也来贺过。然后就是外客了。
本来潮生想着陈妃又不怎么得宠,应该不会很热闹,没想到却来了不少人,烟霞宫凳子都一时不够坐了,陈妃自己都十分意外,不要说她们这些忙得团团转宫女了。
潮生大开眼界,原来这世上美人如此之多,而且如此娇妍动人,各有千秋。先来一些份位不高,衣饰也不甚华贵,可是胜朝气逼人,活泼俏丽。后来就是有份量人物了,一位李妃,简直象是水做人。一位是安妃,却是张扬泼辣。看着满层莺莺燕燕,潮生不禁感叹,这位皇帝真是口味繁杂,各式各样美人都一一收集到手里了。倒不象某些人偏食,单喜欢温柔型或是活泼型。
但是这么多……这么多……两手拢不过来美人,皇帝他……咳,不会铁杵磨成锈针吗?
皇后没来,可是命人送了贺礼来,很给陈妃长了脸。
可惜里,要想出头,那得靠皇帝。皇后没忘记她有什么用?皇帝早把她忘光了。
过了午陈妃家人才终于能轮到进来请安,来是陈妃嫂子,还带着她两个女儿。两个小丫头都穿着粉红色荷叶边儿缎子衣裙,看起来一人就象一朵含苞荷一样动人。
陈妃这回真情流露,眼圈儿红红,眼见就要哭出来,岁暮忙上去劝她,陈妃嫂子也劝。两个孩子站一边怯生生,她们大概不知道这个住大屋子里美丽“姑姑”为什么要哭。
劝住了陈妃,岁暮又给陈妃嫂子陈夫人见礼。陈夫人不肯受,说:“你这些年心力服侍娘娘,我们都知道。你家里都挺好,就是你爹犯了腰病,不过没大碍。你嫂子又有身子了,过了年你又要当姑姑了。”
岁暮也是又惊又喜。
潮生看得出来,岁暮当然是想出宫。
虽然年纪大一点,但是还是能嫁人。宫里葬送一辈子,有什么乐趣?
陈妃让人拿见面礼给小侄女,两个小姑娘甜甜地齐声道谢,看得出平时教很好。
陈妃问家里可好,哥哥可好,林林总总,甚至连“我原来窗子后头芭蕉”好不好都问了,可见平时想家想到了一个什么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