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宫廷(2/2)
见那人不发话,少年持剑再次操练起来。
此刻,太阳越发的灼人,少年满额汗水,锦白色的卫衫早已湿透,不过不敢停下。
而不远处着太监服的中年公公,依然一副风清云淡的姿态。
没有赞许,亦没有其他表情。
“太阳那般毒,胥儿来喝碗梅汤歇息会儿吧。”白衣美妇劝告。
然而少年并不回应,手中的剑依然在动,或刺或撇。
又过了约莫半刻钟,凉亭内已不有人。
这时中年公公自屋内出来,轻喝道:“柳胥,过来吃饭吧。”
有这句话,少年方才堪堪停下来。
他提着樱木剑,向主屋走来。
刚入玄关,迎见的便是白衣美妇。
美妇取过少年木剑悬于剑阁,随后脱去少年外衫用锦帕沾水递了来。
柳胥随手接过,在脸上、脖颈,擦抹了一通。
美妇不满,取回锦帕为柳胥擦拭肩膀以及背腹。
完毕后,少年另换衣衫方才谨微来至饭桌前。他十分有礼节,待两人坐下,方落坐。
今日的菜很丰盛,两肉两菜一汤,肉是鲈鱼与狮子头,菜是黄花与角蔻,汤是怀安青雁汤。
这许是端坐对面的中年太监有意准备的,又或许不是。
不过今顿柳胥吃了三碗粳米,因为今天是他的生日。
其实他也不知晓自己的生日是何许时间,因为从未见过父母,不过有一次姨娘告诉他,今日是他的生日,他便默然记下了。
于是每年这一天,他知道自己的生日到了。
生日对他而言并不可贵,和昨天抑或明天一样。因为在这高大幽深的未央宫宫墙下,他每月只有一次出去的机会,并且还需柳公公特许。
至于其他人进来,那便更不可能。
至少自他识人以来,就未曾在这里见过除姨娘与柳公公之外的其他人。
甚至有活息的野猫也不曾见过,因为他知道这是一座冷宫。
每日除了三次送饭的柳公公,根本再不会有人来。
至于他,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以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对姨娘,他时常问过,但是姨娘不说。至于柳公公,他从不敢开口。
饭时需无语,是为定则,柳胥埋头进食。
饭毕,柳公公转身拿过一提篮。提篮呈桶状,并不见大,是他每日送饭的道具。
最下层有一暗格,他打开,取出一本经书来。
柳胥伸手接过,书名四字,是为《中庸千略》。
云轩娘娘随意扫了一眼,面上立有不满,道:“小小年纪,给他这书做什么?”
抱怨之意业已十分明显。
柳公公勉强一笑,既未释解,亦未有其他言语。
柳胥转身,像以前每次一样,将《中庸千略》放到书桌前,而后从书柜上抱着两本书走来。
这两本书大小与厚度一样,甚至里面的文字也完全相同,最大的区别处在于,一本是刻印,一本是手抄。
刻印本来自皇宫库藏书库,柳公公偷取的。
而手抄本则来自柳胥,他亲笔所录。
库藏书库查兑书籍的时间间隔是一周,所以柳胥抄录经书的时间也是一周。
片刻后,柳胥来至跟前。
如以前每次一样,将两书放在柳公公面前后,他附手立在了原处,一动不动。
柳公公伸手接过,将刻印本放回提篮暗格内,执手翻开了抄录本。
手中书,名为《圣祖庭训格言》,柳胥的字颇为规整,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柳公公将书合闭,表情上看不出满意抑或不满。
然每当这时,柳胥知晓这一道考校算是通过。
“圣祖年轻时是一音律才人,他引宋玉一言颇得当世人谨记,我见你书上有批注,不知是否忘记?”柳公公饮着茶,端问道。
“引商刻羽,杂以流徵,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人而已,是其曲弥高,其和弥寡。”柳胥应答,十分平静。
云轩娘娘在一旁欣然。
“圣祖嗜爱师旷大师的一谱阳春古曲,其中有何典故?”柳公公再问。
“辞客有歌於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陵采薇,国中属而和着百人,其为阳春白雪。”柳胥不有思考,径直回答。
“......”
“......”
如是这般,一问一答,约莫大半个时辰过去,考校方才完毕。
全过程柳胥应答如流,竟不有一处出错。
待柳公公离去,柳胥将《圣祖庭训格言》放回于书柜。
偌大书柜,满目书籍,全然都是他的笔记。自三岁始,每周抄录一部经书,便不有间断。
仔细计算来,业已一百五十册。
抄录尚且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要熟记下来,因为每周都会有考校。
正如每日会定时见他三面一样,他的考校,从不有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