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和小女野合(1/2)
从虹桥机场出来后,在交通车上秋鲁沿途听到了不少在许昌这小地方,甚至在郑州也不可能听到的新鲜事儿。当然,车上大多数人用沪江话叽里呱啦争执不休,彼此喷着白唾沫说的事儿他压根没听懂,倒是坐在他前排的两个一看就似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操国语在一旁低声咬耳朵交流时局探讨的两件事儿,他倒是竖着耳朵偷听得清清楚楚。
那俩谈的第一件事是说最近师大那边热闹得很,有人在师大张贴大字报并开展辩论,居然在短短时间就吸引了数万人前去围观。这年头讲究大鸣、大放、大辩论、大字报的“四大自由”,大字报、小字报整日价满天飞,也没谁把那当个事儿,几张破标语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看来要么是有人在精心组织;要么的确反映了一种社会的新动向。
他们谈的这事儿秋鲁大致知晓一些起源。十一月份起,文化革命前哨阵地沪江的喉舌《解放日报》和《文汇报》,先刊载了一系列以批判“智育第一”、“资产阶级习惯势力回潮”为主旨的文章或评论;其后清华、京大的“梁效”写作班底就闻风而动,开始鼓动在全国动反击右倾回潮的运动,声称要反击右倾复辟势力抬头,反击修正主义回潮;还声称要上揪其代表人物,下扫其社会基础。其矛头直指总理和总理力保的那位刘邓资产阶级司令部二号人物,当然也是给其他起复后不太安分的人在敲警钟。
既然这俩私下探讨的事儿与自己的这趟沪江行关系密切,所以秋鲁听得很是认真,而且听着听着还渐渐陷入沉思。
自己所在的许昌地区,以一把手王延泰为的一帮人正是利用这股风潮,对自己所在的派系动了一轮反击,并揪住老康和老李在高校招生中未按照辽宁那般做法恢复实行组织推荐保举工农兵学员,而是坚持要按照考试成绩录取这件事大做文章,要拿自己这条线上分管文教卫的副主任李清开刀,并拟将撤职和组织群众批判的事儿提上常委会讨论。
对秋鲁来说老李并不重要,但自己现在就是一面旗子,是一帮子围绕他的人的核心,容忍王某人拿老李开刀就是打自己的脸。所以后天的常委会对他来说就是一场许胜不许败的决定性战役。李清不能在常委会上倒下,自己的面子更不能就此丢下,否则自己就没脸再呆在许昌地区了。
秋鲁忖度凭自己现有人马的基础,和老王在常委会上硬碰硬干上一仗未必就肯定是个输字,但秋鲁不是只讲原则性不懂灵活性的呆板人,没有十足把握的决斗不是他这性格的人该干的事儿,否则他也不会有这趟未和任何人打招呼,自掏腰包悄悄的沪江行了。
他的想法是请老王他们那一派的骨干——自己的岳丈出面做和事佬,开打前尝试私下调合修弥一下现下的僵局,双方都做些退让,避免在常委会上斗个两败俱伤。但王延泰的积怨由来已久,又是涉及利益之争的大事。利字当头人都会显露出其本性的,会不会卖面子听岳丈的调解做出些让步是一回事;而且岳丈现在的那一派风头正劲,在全国形势大好的局面下肯不肯示弱退让也是一回事,毕竟争斗厮杀的虽然是下面的小卒子,但最终折损颜面关涉的是上头扛旗子的。因此此次沪江行成功的把握有几分,他现在一时也难以判断。
第二件事儿与他关系不大,那俩围绕江南造船厂“风庆轮”修造一事,是以进口为主还是自己制造为主的问题生了争论。一个说另一个夜郎自大,明明落后了还摆出鸭子死了嘴巴不软的模样硬充好汉;另一个却说对方盲目崇洋迷外,明明可以自力更生制造的东西,为什么非要做洋奴从国外进口?
秋鲁倾听了一会儿思想就开了小差。
年初国家已经批准了一大批进口引进项目。和国外的合同签了,建设计划实施了,资金也6续下拨了,现在还来谈该不该引进有什么意义?倒是很应该探讨一下如何更好地利用这次的引进项目和先进技术,把我国工业的基础打好。
许昌地区因为产煤铁和炼焦,与夏江钢铁一直有些业务来往,自己还凭借关系由贾南下出面协调双方,帮老康从夏钢引进西德的o7工程项目中捞到了一些配套业务。这么说自己也算洋奴了?而且明明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和设备,比国内同等工艺技术起码领先二十年,怎么还成爬行主义了?有这样的爬行主义吗?秋鲁心底笑,也就懒得再留心听那俩逞口舌之利。
到康平路家属院后,秋鲁估计家里应该没人,就在门房打个内线电话给家里。那个勤务员果然告知他,他岳父母和闻慧全上班去了,连他一岁多的女儿秋画也被送到了革委会机关的幼儿园托幼班。于是扔下行李后秋鲁决定直接去办公楼找他岳父闻征远。
秋鲁回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回家后总喜欢抱着书本到院子里那些奇花异草间溜达,所以家属院的驻守战士尽管不知他的确切身份,但大都认识他那张始终挂着微笑清癯的脸庞。
进办公区的小门时,把守后门的战士也没有朝他要证件,还微笑着朝他立正敬礼。秋鲁下意识也将右手抬到肩上打算还个军礼的,可一见那战士诧异的目光,赶紧尴尬地缩回手,自嘲地笑笑解释说:“习惯啦。我以前也在部队的,不过现在转业到地方了。”
“长好。”
那战士一听秋鲁也曾经在部队待过,赶紧收敛笑意立正后肃然喊道。
“别这样,我就是个普通干部。”
“您是去找闻主任吧?”
那战士有些不太肯定地问道。
“嗯。我也是头次进办公区,还真不知道闻主任在哪里办公呢。”
秋鲁没有解释与闻远征的关系,只是轻轻点头证实了小战士的猜测。
闻主任现在可了不得了。尽管他现在前面还排着仨,但自从王主任登顶副主席,章、姚俩主任就任副总理正式离沪赴京后,尽管那仨名字还挂在这沪江市革委会,但实际当家作主的就是这个四把手了。现在每日不知有多少想巴结的人挤破门槛祈望见到这位抚台大老爷,但能够有幸承蒙召见的,每天仅仅总是极少数的幸运儿。
小战士一听秋鲁真是要见闻征远,赶紧将办公地点告诉了他,然后还特意提醒道,见闻主任是必须事先预约的,否则可能等上一整天都见不到面。
女婿见老丈人还要预约?秋鲁笑笑没有多做解释,也拒绝了小战士带路的示好举动,背着双手慢悠悠晃进了小战士指点给他的那幢青砖砌筑的二层西洋式小楼。
刚进和自家那小楼格局差不多的小厅,秋鲁就有些踟蹰不安地顿住脚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陷入进退失据的尴尬中。原来王芬秀正背对着厅堂的门口,器宇轩昂正对一帮领导干部模样的人手舞足蹈地在训话。
“趁着凌虎事件后老人家要解放一部分老干部出来工作,现在一帮子右倾复辟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既想否定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也想否定我们推出的那些新生事物。所以乔春总理才会说‘从严格意义上讲,我们沪江一月革命的风暴并没有把权完全夺过来;有的夺过来了,又被复辟势力夺回去’。外交部就是一个典型,启用的全是伟大的文化革命运动中被打倒的老面孔,全是会洋文的臭老九和修正主义份子,而且专门干一些阳奉阴违的勾当。否则老人家为什么会那样生气,为什么会指责他们外交部‘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此调不改动,势必搞修正主义’?所以你们组织组的任务是艰巨的,也是光荣的。我们沪江市委要依靠你们组织组举办的这一期工农兵干部学习班,对选拔出来的对象集中培训后培养成骨干派到中央各部委。他们这些骨干是去修正主义份子老窝掺砂子的工农兵大使,是去改造中央部委内修正主义血统的革命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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