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请援(2/2)
吕飞遥敬司马错等人,呵口气,激昂道:“飞自西来,听人说我大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窃以为不可。”
司马错等静静倾听。
“儒,可使忠君爱国,养浩然之气,定社稷秩序;
法,可使提纲挈领,上下一致,如臂使指;
道,可使修身养心,神有所系,如人之调理脏腑;
农,家有余粮而民不乱,有云‘仓廪足而识礼节’;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纵横,?我而弱敌,又岂可或缺?
名者,可以开智启慧,成条理逻辑;
医,存生之道,不问可知;
墨,兼爱使人亲,非攻使社稷定,节用尚足而使民风淳朴。墨者多善精巧,奇器迭出,于国于民皆有大用。
惜乎秦自变法借墨家之力,武备之精之足为天下之冠,始皇乃‘秦王扫**,虎视何雄哉!’而天下底定变为一家一姓而收天下之兵聚咸阳铸以为金人十二,更为为免除后患而谋诛墨者,自此墨者难现。始皇之心,何其浅薄!”
众人听得或慷慨激昂,或瞠目结舌,而那赤足剑士和褐衣老人目光灼灼盯着吕飞,瞬也不瞬。
吕飞意兴豪:“说到这里,倒想起前几日出游,看取水浇田用?器。记得夫子载:‘虚则?(读yi),中则正,满则覆’,《墨子》中也有记载,虽然精巧,浇田却是费力,乃与家人设计一提水之器,效用可增百倍!”
“此言当真?!”司马错众人急切问道。
说到底,司马家是地主,为自家和聚拢的流民来说,有此器具真是好处多多啊!那老人却是不顾礼仪冲上前来了,抓着吕飞袖子不放。
吕飞愕然,苦笑道:“自然当真,吾与家老为此物命名‘龙骨水车’,当有大用。”
虽在计划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成老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翻车,又名龙骨水车,是一种刮板式连续提水机械。公元186年十常侍中的毕岚明用来提水洒路,以省百姓洒路之费。后马钧改进,效率大增。
此时吕飞的意思当然是让成老直接把成熟的翻车拿出来,顺便印上明者的盖章。至于筒车,留着以后再用。
成老笑吟吟的拉着那老人下去介绍构造了。
吕飞叹息:“倘墨者可以明存,此等利于民间之物早已存世,可惜,可惜!足下以为然否?”目光射向那沉默的剑士。
那剑士沉默有顷,忽而直身正礼道:“墨家门下墨武,见过公子。”
司马错、方远皆愕然。
自数年前偶遇,自言名武,因其言谈不俗,武技惊人,遂将此人请进,以客卿之礼待之,后又引荐来那老人及从人十数。坞堡、房舍、武备、农具,多赖那深居浅出的老者之力,所以甚为上下钦敬。这些年来,朝政日非,民间多乱,多有破家逃亡者,虽见他们行为打扮与常人不同,也不好多问。司马等博览群书,有时往墨家上靠,也很快打消念头,不想今日为吕飞一言道出,而武也承认了!
吕飞心中大笑,情报资讯的不对等就是爽啊。秦诛墨者,汉罢百家,墨者已消失数百年,错非来自后世,观察、言语试探确认了,不然一样和信息流通奇慢无比的此时汉代一样,当面不识。
司马错苦笑:“先生瞒得我等好苦!”
墨武俯身道:“情势所迫,不得不然,先生见谅!”
司马错哈哈一笑,挥手道:“罢了罢了,然先生须得满饮一盏,如何?”
墨武展颜:“百碗何如!”爽快得一口气饮尽,侍女将酒添满。
吕飞冷笑:“‘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无非为稳固一家一姓之天下!却不知百业衰退,于国于民,毫无用处。
百家隐于民间,有实而无名,为人所贱,投入者减少,终至衰亡;而儒者垄断朝野,上下所重,自高于人,且恐百家如春秋战国时复起与己争宠,必百般打压,划分阶级,如此数百年之后,恐儒家自鸣得意,僵化而不自知,我汉民大祸,为期不远!
就如汉立以来,今文尚书学官及学者百般压制古文尚书,恐其夺己之统也!光武中兴,有赖谶纬(注四),今文尚书于是多有谶纬。不说今古文尚书真伪,这学术不像学术,只为本身位置道统而争,真是荒谬!”
后世已经证明了的――独尊儒术了,这几本书为儒生吹捧成天下至理,最好膜拜它。引经据典,成了原教旨主义的老顽固;千年过去,这几本书海不弄个透彻,可是想出头的怎么办?截头藏尾啊!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成了以德报怨;抱着小尼姑的可以来个“存天理灭人欲”,恩,女人的脚也得顺便灭成小脚;再后来“治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途,在人心不在技艺”,然后中华沉沦……
司马等人听得若有所思,如振聋聩,心底一点亮光闪烁。
俄而司马错大笑:“子羽醉矣!”
吕飞知是关爱之意,虽说此时皆非外人,但难免以后不注意为小人所乘。当前学界抱残守缺者众多,比如今者听得这一番话便不知会为吕飞加多少袢子。
吕飞淡然一笑:“呵呵,失礼了。”
司马错温和道:“无妨,随意。”转头吩咐道:“取醒酒汤来。”
醒酒汤酸酸甜甜的,取的未熟的小果子,有醋和蜂蜜,倒是爽口。
继续,漫谈浅饮。
许久,司马错放下酒器,正色道:“近日收到一信,本匈奴一与我大汉亲近部族难事,请吾援手。本颇有疑难,今幸遇子羽,学识、韬略皆上上之选,我欲交付子羽,子羽其有意乎?”
注一:诗经,邶风,式微。
注二:诗经,邶风,柏舟。
注三:庄子,养生主。
注四:类似卦象、谜语、童谣的带有预言意味的话,如“大楚兴,陈胜王”,“代汉者当涂高”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