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我的母亲(2)(1/2)
“她天天坐在这儿等她儿子回来。 U.CO更新最快”金尼对王婆留说。
“大……大……娘,你……你……儿子干那一行的?”王婆留象只土鳖一样,傻乎乎地问及此事,对于这件事,他既好奇,又害怕知道结果。结果肯定让人难受,王婆留心里也有这个准备。
老太婆沉默片刻,忽哭了起来,含泪说:“我三个儿子,一年前给官府拉壮丁,都抓去杭州修城池去了,至今未归……也没有片言只字回家。这村上的男人都给官府拉壮丁去了,一个都不见回来,不知死活。”
大明官府跟金尼的倭寇主力在台州交战,战争呈胶着状态,双方陷入拉锯战。这场战争双方都打得很惨,很痛苦,累日经年,致使大明官兵跟台州城的倭寇都普遍感到绝望沮丧,士气低落到极点。双方都有士兵因为厌战而自杀。但张经和金尼都想凭此一战成功,拒绝自动退出战场。大明官府残酷镇压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将士,几乎是一小队一小队地斩首。没有退路的士兵,只能憋在血腥屠场中承受煎熬。
王婆留非常清楚被大明官府抓去修城池的人会有什么结果。所谓去杭州、台州前沿阵地修筑营垒,其实是象把人赶到那里填沟塞壑做肥料一样。冻死、饿死、病死和战死,随时都有可能死亡。这老太婆的三个儿子既被官府抓去杭州、台州前沿阵地修筑营垒,只怕凶多吉少,有去无回。
由于战争中许多死尸来不及掩埋,经雨水泡浸,蚊蝇滋生,逐渐产生瘟疫。当时杭州、台州被蚊子咬死的人极多。
时人梁罡有诗形容这些传染瘟疫的恶蚊,诗曰:
兹生泽国喜沉浮,蜕变飞**九州。
等待时机藏暗室,暂为潜伏设阴谋。
两只眼晴朝上看,一张尖嘴向下抽。
吸尽民脂还吸血,不除此贼怎能休。
许多修城的民工都遇到花脚蚊的无情叮咬,打冷摆这种情况在民夫营、军营普遍存在,很多人莫名其妙死在小小蚊子的叮咬之下。
王婆留在这老太婆家中转了一圈,眼见这老太婆家中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确实叫他看见难受。这老太婆的家象个猪舍,茅草屋顶到处是脸盘大小的洞孔,那泥墙也给雨水冲刷得支离破碎。
这还叫什么家?满目疮痍,惨不忍睹。看来大明朝王侯将相都疯了,简直不让人活了。
王婆留对金尼跟那老太婆以母女相称很是惊诧,她们两个本来是素不相识的异乡人,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陌生人,怎走在一起的?又好奇地问金尼道:“你怎样认识她?”
“一年前我路过这里,看见一个老太婆,在茅坑里打捞东西,搅得茅坑粪臭四溢,村民见此情境多是掩鼻而走,几个不懂事的顽童则用石子投厕,嘲笑那老太婆取乐。我以为那老太婆丢失了什么东西,好奇地凑上去看个究竟。发现那老太婆正在打捞一只死鸡,是当地村民把发鸡瘟的死鸡扔到茅坑里,那老太婆想把哪死鸡捞上来,煮着吃。但这老太婆人老力衰,精神、注意力都很差,加上竹杆不好使,打捞半天没能把死鸡挑出粪池。
我弄清楚情况后,劝那老太婆不要打捞这只死鸡,我愿意花钱买一只鸡给她吃。但那老太婆很固执,可以说她有些失心疯的病像,她非要吃哪只鸡不可。据当地村民说,那老太婆已不是第一次吃村民抛到屎坑中的发鸡瘟的死鸡了。
我问那老太婆为什么要吃这种肮脏的东西?老太婆未语先泪流,好象有满腹委屈说不出来的感觉。据当地村民说那老太婆很久没吃肉了,穷得没办法,饿久了,只得从屎坑中捞个发鸡瘟的死鸡解解馋。
我问,她的儿女呢?做儿女的怎能忍见自己的母亲从粪坑中打捞死鸡吃?村民冷笑道,‘她本来有几个儿子,可惜都死了。’一个全家都差不多死光光的孤寡老人,也难怪她吃茅坑中的发鸡瘟的死鸡。”金尼缓缓道来,并对这件不堪回首的往事吁叹不已。
看看贫穷、疾病,还有人间冷酷无情的人把一个老太婆折磨成什么样子!爱吾幼及人之幼,爱吾老及人之老。王婆留心中受到的震憾无法形容,假如我的母亲还活着?不知她的处境怎么样?这一刻,他急切想回家打听他母亲的下落。
王婆留从腰间的兜袋中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递给金尼道:“替我赎罪和清洗罪孽吧,这锭银子,请你收下,帮我照顾这老太婆。”
金尼推开王婆留递到她面前的银子,说:“我已花钱在这村里雇人照顾我义娘的生活起居了,这事你不用担心。现在请你答复我,你是否愿意发兵驰援台州?”
王婆留毫不犹豫点点头,说:“当日我不了解你是个什么人,不敢贸然答应;现在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不帮你还帮谁?”
金尼大喜,望着王婆留合掌致谢。王婆留又说:“这里离我家乡南塘镇不远,我想先回家一趟,三天后再发兵支援台州。”
金尼目的已经达到了,笑而不语,完全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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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留化妆成一个货郎,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南塘镇。乡音未改,儿时熟识的景致还是旧时样子,象窑洞前头日落日出永无变迁的黄土山坡,一切依旧。面对熟识的故乡景致,物是人非,王婆留生出无限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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