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此别无期(2/2)
“砰”的一声,她大力推开藏冬殿的门,那人正立在窗前,手里捧着一束满是花苞的梅枝,见了她,初有喜色,但见她没着白裘的装扮和眼中流转的湿意,随即了然,收了那犹如昙花一现的笑容。
“为什么?”她急步上前,抓住他的双臂,碰落了他手里的花,撒了一地,落了一地,洁白的花苞在地上滚动着,就像滴滴的泪。
“为什么啊?”她摇着他,执意求出一个答案。
“月儿……”他叹息着她眼中几乎崩溃,伸手想要抹去自她眼中滑下的泪,却终究知着不能心软,只得展臂把她塞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
“月儿,你走吧,出宫去,过你应该过的日子。”
“你……不要我了?”
“我……”他欲开口,颈侧却是一阵巨痛。
她,咬上了他的脖颈,如一头发了狂的母狮,狠狠的,咬了下去,破了皮,出了血,也不收口,只是一个劲地使着力,让他知道她受了多大的伤。
“月儿。”
他阖了眼,不推不拒,任她咬着,倒是恰好进屋的洛淮,惊见她牙下流下的红,连忙冲过去拉住她,却不敢用力,怕扯开那皮肉,只得好声说道:“月儿,你看清楚啊,他是四哥啊,你最珍惜的四哥啊,你怎么舍得伤他?”
她微怔,松了口,退出他的怀抱,却还是晚了,那道齿痕已深入皮肉,抹也抹不去,破了那白瓷一样脖颈的美感。
她眼瞳紧缩,却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后悔之色。
“我恨你。”她望着他,说道。
除去了银饰华服,悬月侧坐在床沿上,整理着行装,准备前往郝崖。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悬月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衣物,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有金杯玉器,有纱袍锦被,有着寻常女子最奢华的梦,但这里却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
她走到柜前,拉开最后一层抽屉,里头有条纯白的白狐围领,有盏精致的莲花灯,有条金绣的黑帕。她摘下耳上摇晃的银月耳环和那把她从不离身的玉笛一起放了进去,而那把“流星”在在玉笛里待了数年后又缠回了她的胳臂,那冰冷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的颤抖了一下。
她拉了拉有些皱折的衣摆,空着双手,从容地打开了房门,迎向两旁的侍卫。
“走吧!”
悬月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那片开了朵朵白梅的梅花树。
花是无限好,只是,此别无期。
她淡淡笑了下,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着。
经过葵叶,葵叶正挣扎着要与她随行,却被展风死死地拦住。
“我进宫就是为了悬月,让我跟她一块去!”
悬月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肩头,继续往两仪门走去。
两仪门外,一道兰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洛淮,却与以往的洛淮不同。洛淮大多时候是笑着的,现在却紧锁着眉头,脸上每一寸皮肤都紧绷着,是说不出的严肃。
他走近她,手按上她的肩,薄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而她就这么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悬月,”深吸了一口气,洛淮在想了又想后说:“虽然我无法理解四哥的行为,也许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但我相信,他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悬月淡淡一笑,那笑容几乎就要溶进了风里。
“我明白的。”
洛淮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是想说的太多了,也是不知从哪里说起。毕竟,她,明白的。他相信,她和重楼已经一起走过了如此漫长的路,任何人都无法看透的重楼,她是理解的。
洛淮从袖笼里取出一只彩镯,拉起悬月的手,将彩镯扣上她的手腕。
“这是日月镯中的月镯,以日镯所有者的血为匙。一旦扣上,除了血匙,绝对无法打开,但是日月镯的所有者却可以相互感应对方的存在。以后,每天晃动它三下,让我们知道你还好,知道吗?”双手包握住她的,洛淮哽咽着嘱咐道:“小心照顾自己,知道吗?不会太久,我们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悬月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只彩镯。它在扣上自己的手腕后逐渐收紧,直至贴上她的皮肤,宛如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再看向洛淮露出宽袖的手腕,是空荡荡的。
带着日镯的,是重楼吧?
她抬起手腕,轻轻地摇了两下,“铃铃”的铃声从彩镯中飘出,渐渐随风漫开,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不绝于耳。
“六哥,你保重了。”悬月轻拥了他一下,转身上了马车。
车将行驶前,她再拨开幔帘,探头再看向空荡的两仪门,那里依旧只有洛淮,独自一人,立于广袤的天地中……
“驾!”
马车颠簸了一下,开始向前跑去,任着那朱红色的门离她越来越远。
悬月收回手,那车幔垂了下来,遮住外头所有的风景。
城楼上步出一道清瘦的身影,他手里握着一支紫玉笛,手腕上紧紧扣着一只彩镯,紫色的衫袍随风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