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卷 第二十一章 得成比目何辞死（2/2）

这个沈天宝很坏，从小就喜欢看他姑姑挨打，安州初见那一幕给李群留下了深刻印象。

天宝被拎在半空，四肢扑腾着向前，却被李群安置在椅子上，接触李大人意味深长的一挑眉一瞪眼，小人精沈天宝安分了。

沈菊年没注意到身后李群的小动作，亲了亲天宝的脸颊，便同水镜一边说话了。

李群在天宝身边坐下，两人一大一小，诡异地静坐着。

天宝给菊年的每一封信李群都有看过，很显然，这个孩子已经落入清央师兄的魔掌，并且按照清央师兄的意愿搓圆捏扁了。想当初，沈天宝跟着郭大路傻乎乎的，如今跟了清央师兄，立刻脱胎换骨变成个鬼灵精，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东转西转，分明一肚子坏水。

天宝咕噜吞着口水，李叔叔的气势太吓人了，他连掌门的胡须都敢拔，清央殿主的床铺都尿过，偏偏被李叔叔这么一瞪眼给震住了。

“李叔叔，喝茶。”天宝乖觉地给李群倒茶，胖乎乎的小手提着茶壶，却稳稳地没有一丝颤抖。

李群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孩子前途不可限量。

“天宝。”李群调整了下语气，缓缓开口，“你这些月来在门中都跟什么人学了些什么？”

李群像个长辈一样过问晚辈的学业，天宝乖乖地把自己所学一一报上，所学甚杂，几乎什么都沾了一点，与其说是学习，不如说是游园。其实学贵精，但他年纪尚小，也不知自己天赋兴趣所在，现在广泛涉猎，日后再选择专攻也一样。

李群在爱屋及乌的情绪下，已经不知不觉中把天宝也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方才怀抱着菊年与天宝的感觉其实挺不错，让他一瞬间有了家的感觉，不过还是有点怪怪的。

李群打量着天宝——在菊年心中，自己和天宝谁的分量重些？

提前用过早饭，李群和沈菊年在其他弟子涌来之前便离开了膳堂，绕过太极广场走向正殿。

殿门口一人长身玉立，双手笼在袖中，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意看着他们并肩走来。

“清央师叔好。”沈菊年向他行了个礼，李群则是轻哼一声，两人估计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清央也不以为意，只是扯了扯嘴角，凉凉道：“我以为今天怎么树上鸟儿成双对了，原来是有人终于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啊！”

清央说得抑扬顿挫，意味深长，沈菊年立时红了脸，悄悄往李群身后藏。清央最爱捉弄那些个脸皮薄的，像李群这般怎么说都一脸无动于衷的人，他****起来很没有成就感。

虽然清央说的话很合李群的心意，不过知道沈菊年脸皮薄，禁不起他这样打趣，李群还是得站出来打断他。“三师兄，掌门师尊可在里面？”

话音刚落，便听到里面传来大师兄清玄的声音。“师弟，进来吧。”

李群和沈菊年方上了台阶，便见几位高级弟子跟着清玄走了出来，正殿中只余下掌门和三位长老。

李群和沈菊年见过清玄，便直接进了正殿。

“掌门师尊，三位长老。”两人向四人行过礼，便静立阶下，李群在掌门的询问下将近来发生之事一一回禀，末了，掌门才提起伐脉洗髓之事，只说将时间定在下月初八，轻描淡写揭过，仿佛是不甚重要的一件事。

沈菊年本来有些担心，但见几位长老的态度，好像也只是平常一件事，心中大石便也稍稍放下。回禀诸事过后，掌门又单独留下了李群，让其余之人全部退下。

“审言，你可下定决心了？”旷凉的大殿，宗政掌门苍凉的声音似有回音。

李群坚定地说：“是。”

宗政掌门缓缓叹了口气，“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李群似乎早已想好了一切，没有片刻思考便答道：“无论成败，此番回去，我便会辞官。师傅，人之一生，不过须臾，徒儿蹉跎不起了。”

“也好，或者天下之大，未必没有能治你蛊毒的方法。”宗政掌门道，“你这性子既不像你父亲，也不像你母亲，或许是早年练功所致，练得性子也是冷冰冰的，如今见了你有三分人气，为师也是欣慰。都是因为沈菊年吧……”

李群的眼神一柔，微抿的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徒儿愿与她终身厮守，至死不离。”

至死不离吗？

只怕天与多情，不与长相守。

李群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易动情，但如今却动了心，这一生大概也就是那一人了。他知道世间有不少痴情男女，只因自知命不长久，便伤了所爱之人的心，逼对方离开，以为长痛不如短痛，自以为是所做一切是为了对方，他却不同，因为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放弃求生的希望，而即便真的不能长相守，他也只会选择在有限的时间里，与她创造无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