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节(2/2)
史湘云一下子陷入了纠结之中。湘云跟贾瑾不熟,本来还想称赞一下贾瑾的字,可是拿起炕桌上的纸一看,那几个字,七歪八扭的,横不平、竖不直,框架都没有,自己小时候的描红都比这个强(……知道的,不解释),更不要说什么风骨了,湘云连违心的好话都说不出来。
没奈何,湘云只得没话找话,道:“二姐姐,二哥哥的生辰就要到了,不知道二姐姐打算送些什么?”
贾瑾道:“还能有什么?照例不过是书籍笔墨什么的。云妹妹,你呢,打算送些什么给宝玉,还是针线吗?”
史湘云点点头。
贾瑾叹了口气,道:“云妹妹,这话也许不该是由我这个做表姐的来多嘴的。不过,姐姐我还是要说一句,礼教大防。女儿家的针线,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外男的身上为好。”
史湘云道:“可是……可是……”
贾瑾道:“我也知道,宝玉一向任性,老太太又素来坚持自家骨肉应该更亲近一些。不过,云妹妹,你毕竟姓史,不是我们贾家人,而且女孩子家的名声最要紧。”
史湘云道:“二姐姐,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如今跟着叔叔婶婶过日子,除了针线,我又能送什么呢?”
贾家想了想,道:“点心如何?我们女儿家,中馈与女红一样要紧,而且点心吃了也就没了,了无痕迹,也不会惹来非议。”
史湘云一愣,道:“二姐姐,我不会。”
贾瑾道:“不要紧,我这里有方子,妹妹慢慢学就是了。若是妹妹不嫌弃,就常来姐姐这儿吧,姐姐小厨房里的东西,任妹妹使唤。”
史湘云道:“那二姐姐,你呢?二姐姐素来手巧,擅长做点心。若是妹妹学了点心,将来姐姐送老太太什么呢?”
贾瑾笑笑,道:“没关系,我不要紧的。”
其实史湘云得了贾瑾的话,心里是很高兴的。黛玉回南面去了,她又有了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贾瑾的院子里串门子。
也许这就是史湘云与贾瑾的区别。史湘云自幼父母双亡,所以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观颜察色,也知道处处为自己打算,也难怪有人说,史湘云“面憨实奸”。而贾瑾呢,前世是独生女,父母娇宠,就是今生,除了开始的一两年吃了些苦头,一直都是顺顺利利的。加上她天性有些马大哈,或者说一根筋,除了讨厌史湘云的忘恩负义,也不曾防备史湘云会算计她,想从她这里得好处。
不过,贾瑾不会提防史湘云,金嬷嬷洪嬷嬷两位可不会不注意史湘云。这两位嬷嬷,可都是宫里出来的,史湘云的小算盘可瞒不过她们去。尤其是洪嬷嬷,她可是奉命看守贾瑾的书房,并负责保管贾瑾所有的文稿的人,自然是将贾瑾的屋子看得牢牢的。只要贾瑾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史湘云除了小厨房里,哪怕是贾瑾屋子里的一张纸都碰不得,让史湘云心里呕得慌。
有一日,史湘云就忍不住跟贾瑾抱怨了几句:“二姐姐,你那位洪嬷嬷是怎么一回事情呀?我只是翻了翻姐姐搁在博古架上的书,她就不高兴了。”
贾瑾不好意思地对史湘云道:“云妹妹,洪嬷嬷是宫里来的,对书籍从来是最爱惜、最看重的。别说是妹妹,就是我将书籍哪怕是折了小小的一个边角,嬷嬷也会不高兴的。云妹妹,你就多担待些。对了,既然妹妹喜欢书,那姐姐就送妹妹几部新书好了。妹妹不妨告诉我,你看中了那部书?”
史湘云不好意思地说,是《太平御览》。贾瑾笑笑,没几天,就送了一套全新的给她,把史湘云吓了一跳。史湘云知道《太平御览》有多难得,她的两位叔父家统共也才一套呢,而且,只有叔父自己能看。她们这些女孩子,连摸都不能摸一下。不过,这套书在史湘云手里也没呆多久,就被史家人给借走了。
史湘云在贾宝玉和贾瑾跟前提了一次,后来贾瑾每次送书给史湘云的时候,也会送保龄侯忠靖侯一家一份置书帖,这才解了湘云之困。贾宝玉也很大方地将他的书籍跟史湘云分享。
王夫人知道贾宝玉将自己的书籍与史湘云分享的事情以后,很不高兴。在她的眼里,贾宝玉读书是正经事儿,而女孩子就应该“无才便是德”,识字就好了,跟男子一样专攻诗文,那可不好。如今史湘云跟贾宝玉借书,算哪门子的事儿?
同样,知道这件事情,心里有些不满的,还有贾政。贾政还特地找了保龄侯忠靖侯兄弟二人说话,这才让史湘云留下了她手里的书籍。不过,史湘云的两位婶婶对史湘云的要求越发严格了。
此事还引起了史家其他几位少爷姑娘们的注意。在史家,就是几位少爷想看《太平御览》还要经过两位侯爷的同意。如今,史湘云手里却有好些新书,都是难得之物,自然让他们眼馋。尤其是那几位姑娘们,更是磨着各自的母亲,再三要求,请贾家二表姐来自己家做客。
老实说,史家两位侯爷的妻子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又心疼孩子,虽然觉得贾家没规矩,可是还是央了各自的丈夫,请他们来拜访贾赦。
两位侯爷拜访过贾赦之后,才是保龄侯夫人忠靖侯夫人,打探到贾瑾在邢夫人的带领下,去庄子上小住的时候,掐着时间地点,装作在半道上遇见。也是两位夫人精明,故意借口礼佛,然后与邢夫人贾瑾的车子在城门口相遇,一起前往法喜寺。
邢夫人见是亲戚,便邀请两位夫人道自己的车子上来说话。而两位夫人带着的几个女孩子,就上了贾瑾的车。
贾瑾在史湘云的介绍下,才知道,穿大红织锦妆缎褂子、披着紫羯裘披风、系着五彩宫绦的那个姑娘,是保龄侯的嫡女,今年六岁,边上那个穿豆绿的是她的庶姐,今年七岁,而后面那个穿着香色织金折枝花卉褙子、外罩着银鼠披风的是忠靖侯的嫡女,也是七岁。
互相见礼之后,贾瑾一面让百枝上茶,一面道:“倒是我的不是,自家亲戚,也认不全。妹妹们可不要生我的气。”
忠靖侯之女,史家二姑娘道:“二表姐这样说,才是愧煞我们姐妹呢。实在是我们几个规矩学的不好,母亲与伯娘才不让我们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