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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天意弄人，她最不愿意坦诚相对的人却成了第一个看到她这张丑脸的人。之前还有一张面纱遮住了她的卑微，然而面纱掀开，她已经无处可藏，之前为了遮掩所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幼稚，那么可笑。

眼眶有些热，这一刻她突然有点感激这倾盆的大雨，至少，雨水带走她的眼泪时悄无声息，没有人能分清她眼底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有一点庆幸，此时的她虽然难堪虽然卑微，但至少看上去不那么懦弱。

两个人静静的站在雨里，一个保持着转身的姿势，一个扶着树干静静流泪，时间仿若静止。

“你……你的腿流血了……”

芊芊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低头一看，本来已经在转好的伤口因为雨水的浸泡又恶化了，鲜血顺着小腿缓缓流下，混合在雨水中将裙角染出一抹刺眼的红色。

“你还能走吗？”任宜风声音听不出情绪，芊芊却没有答话。

他静静的背转过去蹲下身子，“上来吧。”

芊芊不知所措，他这是什么意思？

任宜风轻叹了口气，“上来吧，我背你。”

芊芊被他的声音蛊惑，懵懵懂懂的走了过去，双手扶在他的肩上，任由他将自己背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在大雨中。

任宜风背脊传来的热度温暖了芊芊冰冷的心口，她忍不住朝他更贴紧了几分，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张开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她有些看不懂他了。

她真实的面容暴露在他面前，他没有对她恶言相向，也没有鄙弃她，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反而离他比之前的每一刻都要近。此时的她正紧紧的贴在他的背脊上，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感受这冰冷大雨中难得的一抹温暖。

终于。两人在一块巨石下找到了一个不大的缝隙，虽然低矮，但刚好够两人倾下身子钻进去遮蔽风雨。

狭窄的空间里两人相对而坐，往前稍微靠一点就能触碰到对方的双膝，鼻息交互萦绕，无处安放的眼神不经意间就会停留在对方的面容之上。

芊芊低垂下脑袋不敢看他，“我是不是很难看……”

良久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芊芊叹了口气，从裙角撕下一块布巾当做面纱想要重新附在毁容的脸上。

任宜风伸手阻挡，他从她手里扯过布巾放到一边，“现在这样挺好的，别戴面纱了。”

“可是……我这张脸不会吓到你吗？你不会害怕吗？”芊芊不解的望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任宜风在芊芊幽亮湿润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语气郑重的告诉她，“有的人看起来衣冠楚楚，人人都道他是君子，可实则内里却包藏祸心，有的人虽面目可憎，人人敬而远之，但或许他从未做过违心之事。一个人是美或是丑又有何重要呢，终究不过是一具虚空的皮囊而已。”

他对她说的这番话其实也是在说他自己，在别人看来或许他人模人样，可萍水相逢的人又怎会闻到他双手沾满的血腥气味。

她问他看到她会不会感觉害怕，他苦笑，该问这句话的应该是他吧，若是她知道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知道他来自人人闻风丧胆臭名昭著的黑魔教。她会不会害怕看到他呢？

芊芊不知道的是，任宜风接受了芊芊真实的面容之后，他原本紧绷不知如何纾解的心却蓦然放松了。曾经，她清亮澄澈的眸子令他彷徨，他一度觉得那样纯净的幽泉不应该沾染一丝尘世的污浊。

现在这样也好，两个原本陌路的人数日朝夕相对，一个面丑，一个心恶，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心无旁骛坦然自若了。

藏在衣服里的木柴终究还是被雨水浸湿了，任宜风用打火石反复试了数次都擦不出半点火光，他无奈的朝芊芊苦笑，“没有火，今夜怕是会有些难熬了。”

“忍一忍就过去了。”芊芊淡淡的笑了笑，另一句话萦绕在心间终究只说给了自己听：任宜风，谢谢你，你比我以为的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