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茶烟轻扬落花风(1/2)
第二日中午,诉今坐在房门前的抄手游廊里读宋本《集韵》,载澄未归,载漪却来了。他手里提着个冰梅顶象牙鸟笼,里面一只白耳画眉。“拿来给姑娘解闷的。”载漪一脸笑意。
“叫我诉今行了。”她请载漪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我只是个小丫头,贝勒爷不必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毕竟箭是我射的,缺什么,你尽管开口。”载漪说着瞅了眼她手中的书,问:“你识字?”
诉今说“是”,载漪点头道:“不愧是澄郡王的朋友,我认识的女子没有几个是识字的。”
“你才认识几个人。”远远传来了载澄的声音。载漪忙起身迎接,载澄神色带了些许的不满,朝载漪道:“这丫头也不怪你,你天天来干嘛!”
载漪听此话赶紧问:“六叔回府了吗?我去请个安再走。”
载澄更是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去看看吧。”
载漪纳闷载澄今天是怎么了,平日虽然傲慢,但语气还是客气的,看了一眼诉今,心里有些明白,忙起身告辞。
“今天腿感觉怎么样?”载澄这才坐下问。
“能走路了。”诉今笑答,“你的诗怎么样?”
“没写出来,皇上也没写出来,翁师傅就没责怪。”载澄看了看画眉,又笑道:“这鸟一般,笼子倒好。”
“嗯,买椟还珠。”诉今撑着下巴想到一个词。
“对了,你既然能走路,有人想请咱俩喝茶,你去不去?”载澄忽然压低了声音。
“谁请?”
“豆沙包。”
“这……我有点害怕。”诉今犹豫不决。不知道他是皇上是一回事,知道了又是另一回事。
载澄哑然失笑,道:“你也有怕的一天,偷进王府戏楼怎么不怕?摔贝勒的蛐蛐罐怎么不怕?他可是比这些人和善多了,吃过饭就去吧。”
诉今一向信任载澄,想了半晌,点头同意。
伤口不深,诉今走起路来虽然稍有疼痛,但是也不妨碍,陈兴拉了马车来,两人到了前门附近的一家茶楼。诉今下马车,才发现这茶楼正是在以前自家医馆的对面,现在成了一家干果铺子。
两人上楼,伙计不识载澄,问是否要雅间。“雅间有南窗吗?”载澄问。
“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带窗户的雅间现在满了。”伙计语气带着歉意。
“那随便坐吧。”载澄说着拉诉今到最东边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诉今满脸疑问,载澄却笑道:“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那位爷就更不认识了,这茶楼名气不大,料想认识我俩的人也不会来这里。”
诉今转头扫视一圈,茶客们虽然不是布衣芒屩,但从衣饰看来家境也都只能算富足,想来那些大爷们也确实不会来,坐外面也无妨。两人坐下,载澄问诉今想喝什么,诉今要了一壶雅州蒙顶。
茶只喝一盏,皇帝就到了,载澄起身迎接,诉今也忙起身深深低头,不知如何行礼,也不知该说什么。皇帝坐下,才温和地说:“你们也坐吧。”
诉今坐下还是低着头,心想,平时自以为不畏权贵,可他是天下最大的官,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造次,这可真是脑袋掉不掉的问题了。
载澄让伙计上新茶,皇帝喝一口,笑道:“中午吃了炖鹿肉,太油腻,喝这个正合适,谁要的蒙山茶?”
诉今看不见载澄的神情,想来是谦恭的,他回答道:“是诉今要的,她茶也是懂一些的。”
“哦?”皇帝来了兴趣,“我听说你们家老爷去世十多年了,那时你也不过几岁,怎么倒会享受?”
诉今答道:“老爷虽然去世,家底还是有的,杜家几位舅老爷也时常帮忙,所以过的不算拮据。”说完又把这话重新想了一遍,似乎没有对皇上不恭的地方。
“嗯。”皇帝随便应了一声,又笑说:“你这小丫头那天还揶揄我不是你朋友,现在怎么这么没意思了。”
诉今一听更忐忑,嘴闭得紧紧的再不敢说话,想拿起瓷杯喝茶,发现手是抖着的,双手便放到桌子下,使劲攥着,愈发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还好皇帝没再理会,津津有味听起载澄讲解北京的“八大居”和“八大楼”。她松了口气,拿起青花茶杯一口气喝完,茶早已凉了,诉今也感觉不出来。各大饭馆诉今都听过多少次了,来医馆的病人也谈论,胡同里下象棋的大爷们也谈论,虽然自己只去过一次同兴居,但是不感兴趣,便听邻桌三个中年大叔讨论街坊的奇闻怪谈,其中一位听口音也是烟台人。
“你知道对面原来一家医馆吗?大夫姓文,好像是你们烟台的。”一个穿灰衣的人问。
“是,在烟台当年也算数得上的大户,那大夫名叫‘文锐’。今年二十四了,去年底进宫当了医官,年轻人前途无量啊。”烟台口音的回答。
“我听说他还没娶亲,怎么二十四还没成家?”灰衣人又问。
“听说他是个‘兔儿爷’,我几个老街坊去他医馆看病,看人不错,便问生辰,可否定亲,谁知那文锐竟问‘你家有年纪相当的儿子吗?’唉,真是什么沉痛的世道啊,可惜了一个好男儿。”第三个人感叹。
听到这里,诉今再也忍耐不住,扑哧一笑一口茶都喷了。
皇帝跟载澄也早开始听那三人嚼舌,都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诉今,诉今拿袖子擦擦脸,忍住笑,解释道:“不是什么‘兔儿爷’,是少爷发愁我家一个丫头馥砚的婚事,顺便为她打听一下适龄的男子罢了。”
两人这才豁然,皇帝倒还好,载澄也是差点喷茶。
诉今说这话时才抬头,看皇帝面色虽沉着,但眼里却是带着笑意的,便大方方地多看了他几眼,他今日穿了件巴图鲁背心,戴一顶尖缨貂帽,上面嵌的红宝石熠熠生辉,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对比旁边的载澄,多了一份成熟稳重。
那三人惋惜了一会儿文锐“一表人才,可惜不能传后”之类的话后,谈论的还是文家。“文家还有一件奇事,约莫十年前,他家那时的老爷文珏去登州,无意间在海里捡到一个婴儿,听那天一同游玩蓬莱阁的人说,那婴儿不是人!”那烟台口音的人说到这里,故挑人胃口地住声。
“不是人?那是什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