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登钟楼求问解救法 进阁楼逼迫现原形（1/2）

坐在石基上的是个女子，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带忧郁，但是清秀可人。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别着一枝银簪。上着轻纱的短袖斜襟上衣，下穿天蓝色丝绸长裙，光着一只脚，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远方。

宋公子向前道：“娘娘可还记得我吗？”

我和翠儿都是一惊，那女孩儿倒是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们三人，又看了看宋夏生，轻启朱唇淡淡的说道：“有些面熟。”

宋公子道：“十年前酷暑之时，有只小狐狸晚上来此纳凉，您见它白洁可爱，于是教授其避灾之法，它才能躲过一劫。你可还记得？”

那女孩儿想了想，说道：“倒是有些印象，我在此三百年了，记不得那么多。”

翠儿上前一步道：“远处的事情记不得，近处的事情你可记得么？最近京城中黑龙肆虐，百姓不得安生”

翠儿还未说完，那女孩儿道：“除了刚才这位公子，你们两个皆是凡人，怎么会看得到我？”

翠儿道：“当然是有高人相助，那人丢了自身性命，让我们来钟楼找一个人，说是可以告诉我们降服恶龙的方法，解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那个人想必就是您了？钟楼娘娘。”

我听了吃了一惊，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可以看到京城中的神仙。钟楼娘娘站前身道：“不错，我就是钟楼娘娘，自从大钟铸成之日，我就在这里了。已经三百多年了，这钟也不知道敲了几万下。这城中的一切，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龙本就无罪，不过是得罪了人间的皇帝，便被你们赶到玉泉山，这会子它要报仇雪恨，我是拦不住的。”

翠儿道：“但是若不阻止，那龙必定会想方设法惊醒地下的龙神，那时大地震动，京城便会在瞬间飞灰湮灭，这城中的一切都不保了。”

钟楼娘娘笑道：“实话告诉你，这恶龙虽然厉害，但若是想唤醒地下的龙神，你让它再修炼一千年都没用。当初刘某人建造京城时，将龙神镇在地下之后，将唤醒龙神的秘密带进了棺材，现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如何唤醒龙神了。那黑龙通过海眼来到京城，我想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翠儿忙问：“是什么目的呢？”

钟楼娘娘道：“我只看得到发生过的事情，我看不到内心。它来此作甚，我如何知道？”

翠儿道：“那恶龙现在何处您可否知道？”

“你不要问我，你们这群凡人，全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京城之中的一切，自有天定，你们自己作孽，到头来因果报应，自作自受。临死前才醒悟过来，到处求助，早先自己干了什么，却都忘了。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贪官污吏，搜刮民脂。临时才来抱佛脚，未免太晚了吧。”

翠儿道：“世间多有不平，此话不假。但京城如真的任其自生自灭，到头来倒霉的多是普通百姓。贪官污吏固然可恨，但毕竟和黎民百姓比起来，那只是一小部分。京城若是销毁，那些恶人确是死了，可是陪葬的终究是千千万万的平民啊。钟楼娘娘，你说这值得吗？”

钟楼娘娘看了看翠儿道：“其实你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自己解不开这心结，三百年前我就是因为要救众工匠，才只身跳入熔炉。是谁逼我这么做的？还不是皇帝？我爹和工匠虽然没有被杀头，但最后也都不得善终，病死的病死，累死的累死，好像生来就是到世上受苦。”

翠儿道：“有苦才知道甜。既然百姓已经很苦，那您还能舍得他们更加的受苦吗？我只求您能告诉我们黑龙的下落，我们一定会将其铲除，还京城一个安定。”

钟楼娘娘道：“既然你们能来到这里，就是命中注定要我帮助你们。我虽然不知道那条黑龙来京城的目的，但我知道它就在后海附近。黑龙离不开水，即使从水里出来，它也不能离开水。它离你们不远，而且，它曾经就在你们身边。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其它的我不能再说了。”

我们听完之后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钟楼娘娘到底什么意思。翠儿道：“那我们该如何制服恶龙呢？”

“三百多年了，我见过无数的护城法师与各种恶龙相斗，但他们都没有办法将其消灭，只能将它镇住。而今也是一样，那龙从哪里来，就让它回哪里去就是了。”

翠儿道：“您的意思是，将它镇压在太液池白塔之下？”

钟楼娘娘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只要竭尽全力，自会有人来帮助你们，放心就是了。”

翠儿道：“我们明白了，谢谢您的指点，我这里还有样东西，代人转交给您。”

钟楼娘娘点了点头：“放着吧。”

翠儿将包袱放在石基上，我们便转身走了。回去的路上我问道：“那双鞋怎么不之前送给她呢，兴许她还会再说一些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翠儿道：“作为京城的守护神，就算不得恩惠，也有义务保京城太平。金婆婆赐我法力，钟楼娘娘指点迷津，对我来说，都已足够。明天只需要确定一下即可。”

宋公子道：“你知道黑龙的下落了？”

翠儿笑道：“刚才钟楼娘娘不是说了吗，就在后海附近，又说它离不开水，无论是在任何地方。”

我说道：“而且还说就在我们身边。”

“不错”，翠儿道，“现在想想，的确已经见过了。”

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就是白天见到的那个夏东宁不成？后海有水，‘水’溶阁也有水。”

翠儿点头道：“就是他。”

我想了想道：“不对啊，那苏姐姐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明天我去水溶阁探个究竟。”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说道。翠儿的点了点头。

宋公子看了看我们，问道：“用我去吗？”

翠儿道：“您歇着吧。”

宋公子道：“这些天你们忙前忙后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翠儿冷笑道，“您把府里安顿好就是了。别的您不用操心。”宋公子脸红了一下，不再说话了。我也觉得很尴尬，也不好说什么。进了府，大家都很疲惫，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翠儿便来敲门，我开门一看，吃了一惊，今天翠儿的打扮不同往日。平日里翠儿都是短打扮，有时候竟能看成是男孩子。今天翠儿将头发盘起，脑后斜插着一枝雕花白玉簪，耳朵上带着一对翡翠耳坠儿，通身狭领白地金银绣的长裙，描黑了双眉，涂散了胭脂，轻点了朱唇，比平日多了些妩媚。翠儿见我看她看的呆了，笑道：“傻小子看什么呢？”

“姐姐这么一捯饬，还真像皇帝的那些妃子。”

翠儿抬手要打；“要你胡说。”

我忙挡住道：“我说错了还不成吗？姐姐这是要干什么去，打扮成这样？”

翠儿笑道：“昨儿我想了一夜，咱们不能找苏姐姐，就怕她和夏冬宁有什么关系。若夏冬宁就是黑龙，这会儿定是坐船去了后海，因为他离不开水。咱们趁他们不在，去找燕飞。说不定也能问出什么来。今天恰巧是燕飞的生日，咱们倒是有理由前去。”

我笑道：“姐姐说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也不可打草惊蛇。”

我收拾了一下，便和翠儿坐了马车，朝水溶阁去了。路上我问道：“姐姐昨晚和宋公子说的那些话，叫宋公子好生尴尬。”

翠儿笑道：“我又没说错什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我道：“宋公子为人和蔼，可能就是胆子小一些，见不得那些凶神恶煞的东西。”

翠儿喜欢过头来笑道：“这么替他说话，莫非你也被这狐狸精迷惑不成？”

我皱眉道：“姐姐胡说什么？”

翠儿道：“哼，不过就是一只狐狸而已，竟然那么讨三爷欢心。如今三爷真的大难临头，他却缩手缩脚，帮不上一点忙。我也知道，他也是怕自己的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好不容易变成人形，怎么舍得再变回狐狸？就像人一样，年轻时血气方刚，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也不会放在眼里。年岁一大，经的一多，就开始畏首畏尾了，就怕这个‘死’字。不过我理解，人各有志，我不会强求他的。”

我笑了一下，回想刚才翠儿的话，觉得宋公子和三爷果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而翠儿这么拼命的想办法来制服黑龙，在我看来，也并非为了京城的安危，而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早日脱离牢狱之苦。正瞎想着，翠儿叫停了车，对我道：“我去买些东西，去去就回。”翠儿说完下了车，我掀了车帘，见翠儿进了路旁一家绸缎铺。我想她定是去给燕飞挑选礼物去了。果不其然，翠儿上车之后将一匹湖地五彩串枝牡丹的缎料包好了放在一旁，继续往水溶阁去了。

水溶阁的女仆开门接待了我们，来到天井之中，翠儿四处瞧了瞧，见好几十盆菊花开的正艳，便笑道：“到底是你们女孩儿心细，没事常修剪，越发的好看了。”

那女仆笑道：“听说翠儿姐姐家也有菊花，定不会比我们的差。”

翠儿冷笑道：“那些菊花都在后院，我哪里想见就见呢？燕飞呢？”

女仆道：“燕飞姐姐就在楼上，我带您过去。”

那女仆领着我们，来到二楼西南角的一扇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有人道：“哪位？”

女仆道：“是我。姐姐，翠儿姑娘来了。”

燕飞过来开了门，此时燕飞还未上妆，脸上竟然隐约可见泪痕。燕飞见了我们，说道：“原来是你们二位，真是稀客，快进来坐。”回身又向女仆道：“你去吧，我们说会儿话。”那女仆答应着便走了。

燕飞搬了两个绣墩让我们坐了，回身便要去倒茶，翠儿拉住她道：“你坐吧，我们不吃茶。今儿是你生日，特地过来看看，这是给你买的缎子，收着吧。”

燕飞道：“多谢妹妹惦记着。”

翠儿对着燕飞的脸看了又看，燕飞不好意思道：“妹妹瞧什么？早上起得急，未曾装扮。”

翠儿笑道：“怎么哭了？莫不是哪家的公子欺负你不成？”

“胡说什么？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