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把水倒下去(2/2)
“你知道下面有多深,掉下去我去哪里找你?”张浩天盯着深沟,脸上的表情还是刚才紧张的样子。
田笑雨心头一热,扶住张浩天站起来,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没事了,放心!”
站起来两个人都往下滴水。张浩天用手擦掉田笑雨脸上的水珠。田笑雨打了个寒颤。张浩天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可是,看看全是水,只得放弃。
张浩天扶住她,问:“看看,能走不?”
田笑雨抬抬腿,又扭扭腰,说:“没事!”抬手一看,手套破了,左手一道口子,手心全是刺,疼痛难忍。
张浩天把她的手套摘下来,对着昏暗的月光看了看,说:“忍忍吧,只能回去再说了!”说完,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戴上。扶住她回到正路,继续下山。
快进村了,村民指着月光下亮闪闪的水渠说:“这就是孔书记为我们找到的新水源,现在家家户户都饮用这里的水。”
张浩天蹲下来洗洗手,还喝了一口,觉得很甜、很清。
走进乡长家,张浩天和田笑雨结成冰凌的头发开始滴水。张浩天接过乡长递来的毛巾为田笑雨擦干头发,又问乡长要了一根针,把田笑雨拉到灯光下,挑着她手上的刺。挑完了刺,田笑雨顿时感到舒服了许多,她挽起裤腿,看见自己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张浩天问:“明天还能继续采访吗?”
田笑雨咬咬牙,说:“能!”说完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凉的面疙瘩汤吃了起来。乡长看见俩人的耳朵冻得又红又肿,忙从一个牛皮袋里抠出点酥油抹在他们耳朵上。
吃完饭,乡长和张浩天把田笑雨送到一个老阿妈家过夜。阿妈好像知道有人要来,坐在木床上笑眯眯地盯着门的方向。
大家走进来,看见屋里黑乎乎的,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张浩天走到床边摸了摸薄薄的毡子,问田笑雨:“睡这习惯不?”
田笑雨笑了起来:“到西藏都快十年了还问我习惯不。”
张浩天笑道:“我都想不起你原来的模样了!”
田笑雨把张浩天推出门去,说:“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田笑雨关上门转过身来,看见阿妈手里抓着一件正在缝补的衣服,她变形肿大的手指握不住针线,一次次扎在手上。田笑雨接过来坐在她身旁缝起来,问:“阿妈拉,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老阿妈没有回答,笑眯眯地看着她。田笑雨又用藏语问了一遍,老阿妈的笑容没有了,断断续续讲着家里的情况。原来她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可是,两年前十七岁的儿子去河里游泳淹死了,接着老伴儿因病也去世了,唯一的女儿早年嫁到别的村子很少回来,而自己的大骨节病越来越重。说完还站起来让田笑雨看她走路的样子。
田笑雨发现她变形的腿弯曲着,只能扶着床边移动,整个人看起来很矮、很苍老,但发现笑容很快又回到老阿妈脸上,她不停地说:“多亏政府给我钱和粮食,要不我早死了!”
田笑雨收拾好针线把她扶上床盖好被子,自己蜷缩在床的另一头,拉过一床看不清颜色、酥油味很重的毯子盖在身上。田笑雨关了灯,看见窗棂外射进来的月光洒在老阿妈身上,看不清她什么表情,反倒有了遐想的空间。一会想老阿妈曾经幸福的家是什么样子,一会想山上的溪水为什么会致病,一会想想什么医院能治好这样的病……看老阿妈翻了个身,好像还没有睡着,就问:“阿妈拉,你见过孔繁森书记吗?”
老阿妈一听就坐了起来,说:“见过好几次,他还问我,是不是吃了发霉的青稞面,喝了不干净的水?”
田笑雨问:“是不是房子阴暗不透风造成的?”
老阿妈答非所问,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痛,有时还肿起来……”说完打了个哈欠。
“你想和我一起回内地治病吗?”
没人回答,不一会儿响起了老阿妈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一早,张浩天就来接她,看见田笑雨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就问:“能走吗?”
田笑雨揉了揉酸痛的腿,说:“昨天还不痛,今天怎么就走不了呢?”
张浩天说:“要不今天你休息,我一个人去!”
“没事,我能坚持!”
他们又来到附近几个乡采访,几乎每户村民都能说出几个有关孔繁森的故事。一个大爷拿起一把镰刀说:“这手柄还是孔书记帮我修好的,他还用这把镰刀帮我割了两天麦子呢。”一个妇女说:“我孩子的鞋就是孔书记给买的,穿烂了都舍不得扔。”一户村民说:“我家没有劳力,孔书记就动员村里的人帮我垒起了这个牛棚。”村长指着山坳中结了薄冰的湖水,说:“孔书记四处筹集资金,为我们修了这个水坝,建了一条水渠。他个子大,每次都是挑最大的石头背。一个好人为什么就走了呢?”
他们在黑竹工卡县一个村还了解到,三年前这里发生了地震,许多房屋倒塌,人员伤亡。孔书记来这里视察灾情,看到三名地震中的孤儿无依无靠,便决定收养他们。当时最大的孩子12岁,最小的5岁,为了养活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孔书记前后献血三次,换来的钱都给孩子们买了衣服和学习用品。
田笑雨一阵哽咽。张浩天却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孔繁森的鲜活的形象,说:“我已经看到一个亲切,感人的孔繁森了,我一定要写出一个真实可信的英雄来!”
他们走的时候,大雪已经完全停了,山川田野白茫茫、静悄悄的,大地肃穆而寂静,但是,朝阳的山坡洒满阳光,比其他的地方光亮许多。道路两旁笔直的杨树上挂满了厚厚的积雪,像重新长出了叶子,看上去比平时粗壮丰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