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白驹空谷振鹭廷（2/2）

乌白一副后悔莫及的苦面相瘫坐在酒坛中：“她还是和我耍心眼儿了，她明知道硬碰硬不是我的对手，她一个后辈，我断然不会伤她，在我出剑之后，她居然不躲不闪，我总不能让我的剑要了她的性命，我刚收剑回掠，她就出剑了，我防躲不及便......高手之争，只在须臾呀”。

沐初夏在一旁故意气着乌白问道：“师父，那乌龟大王八是怎么回事啊”？

乌白看着身边一两个月也喝不完的美酒，便没有那么多的愠火了，依旧苦瓜面相道：“在比试之前，那小妮子与我言明，若是她能胜我一招半式，就算她赢，我不得纠缠，若是我认输还好，若是不认输，就得在她承认并不是我输了之前，我不得再用袖中剑与人比武，若有违，就是乌龟大王八”。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乌白没有承认他输了，也没有再用袖中剑与人比试，自然也就不是那口头上的乌龟大王八。

可换言之，拒绝一切上门挑战之客，乌白不是也换来了二十余年的安生日子吗。

沐初夏看似身材玲珑婀娜，可没想到胃口倒是蛮大的，一整条鲤鱼竟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满手油花地与乌白问道：“既然师父不再用袖中剑，那与武前辈比武，武前辈那么高深的修为，你是怎么与他打成平手的啊”？

乌白忽地哈哈地笑了两声：“不说还好，说出来我就想笑，武老痴恐怕是到闭眼的时候都没有想到，我之所以与他打成平手，是因为我让着他，我何须用得着袖中剑，三十七年前他只身前往墨龙渊与驭龙人比试，大败重伤而归，丹田伤损，境气外散，在他余生的二十年里，修为与日俱减，当年与卓家小妮比武失利，也是因为此事，只是他隐居在这瓮鸣山中，不再涉足江湖，才会对自己的修为锐减而浑然不知；武老痴练了一辈子，高傲了一辈子，视武学贵过生命，我可不想在他闭眼的时候是带着伤心而死的，我又恰巧与他年岁相当，修为相近，我便只使出几成的功力与他比试，叫他觉得他能和我打成平手，武功修为还是当年的武痴人，而我，也就这样哄着他，哄了二十年呐......来，武老痴，这酒敬你”！

乌白一面高兴着曾经耍过的小聪明，一面把当做珍宝的御酒撒在地上半坛，仿佛当年与武痴人在瓮鸣山中的回忆，是伴随乌白在之后的十余年的孤独里唯一可乐道的秩事。

蔺颉狄缓缓起身，恭敬地在乌白面前跪下叩首，正有些咋舌，不知这是为何时，蔺颉狄说道：“师父在临终前叮嘱我，若是有一天乌前辈说出了他们之间比试的真相，就叫我代他与前辈说一声谢谢”。

不觉间，潸然泪下。

乌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似是把戏被人识破后的失望，面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凝固僵硬，原来并不是武痴人活在自欺欺人里，而是他活在自娱自乐中，当这层窗户纸被捅破，这点自娱自乐的过往都成了不愿再想起的伤心回忆。

“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不是想看看我的袖中剑吗，好，就叫你们看个明白”，乌白眨了几下皱巴巴润湿的眼睛，起身站在石涧洞的水帘前，毫无征兆，无需招式地出了一招，轰隆轰隆的瀑布水帘霎时被撕开一道口子，瀑布下的水潭恍若雷击，溅起十几丈高的水浪，将石涧洞的水帘都湮没其中，呼啦啦的一片水浪涌上来，正扑打在乌白的身上，将乌白全身上下湿了一个透，不等水帘上撕开的口子合上，带着迅猛劲头回掠的剑又在水帘上撕开一道口子，飞回到乌白的袖中。

乌白笑嘻嘻地转过来问道：“可看懂了”？

这一招袖中剑有没有看懂不敢说，但是三个后辈敢说看懂的是即使被水打湿了面目，也遮掩不住乌白不想给这三个后辈看的眼泪，眼泪能随潭水一同匿迹，可泛红的眼睛不能。

蔺颉狄喃喃自语：“若是师父泉下有知，也该当为有此挚友而倍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