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一章 永远的格桑梅朵(2/2)
我在青海上小学的那六年里,央吉来看过我十二次,陪我待得最长的时间没超过一天。三年级的假期,央吉接我回去陪她待了十多天,那十多天里,央吉总是笑着一张脸,她不再在我耳边唠叨称呼别人的时候要加上“拉”字,不能在别人背后拍巴掌,坐下的时候不能脚心对着别人等等琐碎的事情。
她是个亲人
上初中的那年,我盼了整整一年,以为央吉还会来看我,带着边巴,可是她一直没有来,边巴也没有来。
我写信给他们,央吉隔了很长时间才回信给我,说她很好,边巴也很好,家里添了一大群羊,她很忙。
上初二的时候,父母转业了,我们要举家迁回北京。我想写信告诉央吉,可是我试了好多次,始终都没有勇气把信寄出去。我害怕看央吉黑黑脸庞上的大眼睛里湿润的光。
直到我们决定出发的时候,才一起去看了央吉。
边巴死了,骑马的时候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的,是去年的事情,央吉哭得眼睛也快要瞎掉了,给我的回信,是找别人代写的。
临走的那天,央吉送了一张照片给我,是我、央吉和边巴的合影,我三年级那年假期回去陪她时,一个照相的人路过,在央吉家歇了半天脚,给我们拍了这张合影。央吉说那个照相的人只寄了这一张照片给她,她担心弄丢了,一直存着,现在我要走了,央吉没什么好送的,只好把这张照片送给我了。她说,小卓玛啊,你要记得我。
我拥抱了央吉,说,阿妈拉,会的,我会的。央吉就又哭了。
后来,我们一家三口坐上长途车的时候,央吉竟然对着远去的车子跪了下来。我不懂她这种行为的意义所在,但我似乎又非常清楚地懂得,她是个亲人。
日喀则的阿妈拉
我并不顺利地上了高中,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外地孩子,开始被同学取笑和瞧不起。
我特别特别想念央吉的怀抱,让她抱着我,在空旷的*,怎么样都好。可一切是那么不现实。
我开始学着北京孩子那样穿着打扮,说一口地道的京腔,可记忆却变得越来越浓稠,于是,我总是给央吉写信。
十六岁,我得了一场怪病,总是流鼻血,怎么也止不住,整个人干瘦得不像样子。看了好多医生也不见有好转,我觉得我快要死了,跟妈妈哭着说我要回到央吉那里。
母亲答应我先给央吉写封信,却只是在信里简单地说我生病了,想念她。那一次,央吉去喇嘛庙,为我跪了二十四小时。
后来病好了,我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渐渐地,遗忘了央吉,直到我高考后她寄来了一笔不菲的学费。这时候,我才又一次记起,我有个阿妈,她在日喀则。而我,是她唯一的寄托。
后来,我总是想找机会去看看央吉,可总也没能成行。只是,我再不敢听韩红唱那首《家乡》:我的家乡,在日喀则,那里有条美丽的河,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那是因为菩萨保佑的。
我想,菩萨一定也会保佑我的阿妈拉,我的央吉卓玛。
藏语里,格桑是幸福的意思,梅朵是花。小时候在日喀则,每次问起央吉那些不知名的花草叫什么时,她都会告诉我,它们叫格桑梅朵。而我亲爱的阿妈拉,你将是我永远的格桑梅朵,开遍我生命的每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