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狼爪的传说(2/2)
如果没有那些大如狼头,中如狼眼,小如狼毛的大大小小的烦心事,我不敢肯定自己会从此接受你的狼爪。但远方父母病重,此方优秀团员名额被以为是知己者暗中所替;上学期期末一等奖学金遭嫉,此时正收了一封退稿信……似五腑六脏都被掏空的我终于爬出了校园的高高的围墙,要到后山顶去的我是半路撞见你的,你诧异着从同伴手里抓过伞一路跟来。
后山顶上,茫茫雨雾什么也看不见。我说:“雨好大,是天在哭。”你抓起一块石头向天掷去,“去*哭什么哭?!”我终于没敢号啕。洪水是不能决堤的,那会泛滥。我怎么忘了老爸“大女子有泪不轻弹”的训诫?
你用你那白晰的狼爪,一手撑开了伞,一手握住了我的手。你的狼爪带着的是你的体温,我的心微微发抖。
从此后,开始熟悉你狼爪上的体温。每当不如意的事铺天盖地而来时,我的手总是连着你的狼爪,感受你的狼爪上的体温。你的狼爪很大,我的手很小。
梦中我会看见传说中的那匹月光下的雪狼,它在笑,我也笑。
四
如果路可以无限制地延长,东郭和狼都可以不考虑路通向何方的话;或者狼不是那么强烈地想回归自然,或者是东郭不那么向往功名利禄的话,东郭和狼本可以这样一路共存共荣下去。但狼属于粗旷的大自然,而东郭却要留在繁华的京都赴考,奢盼有名利双收的那一天。说不上是谁撇开了谁,他们就这样分了手。也许他们初遇时东郭的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已预示了这样的结局?
东郭,没有我的日子,你不会再摔跤吧?狼想。
狼,你不会再一次无辜受伤吧?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东郭想。
你是先我一年毕业的,分在一个很偏僻的小镇。我知道这是放狼归林,因为你是心甘情愿的。你说此生有一桌一凳一书一茶足矣。想着你宽大的狼爪会占据着一桌一凳一书一茶的大半,我就痛恨你的自私。为什么不给我多留一点空间?为什么不是两桌两凳两书两茶?但这其实已不重要了。我想告诉你,我是那种俗人,是那种不甘于一桌一凳一书一茶的清淡生活的俗人,是那种谨守孝道要让辛苦大半辈子的老爸老妈过上比较宽裕日子的俗人……却终于没能开口,在送你上车的时候。但你已经明白了,在我最后一次拒绝你的宽大的狼爪的时候。
客车还没发动,你坐在车窗旁边看车下的我,我不敢抬头。我听见你的狼爪在车窗玻璃上重重划过的声音。那很重很有力的磨擦声,点点撕裂着清晨的凝固的静。我仿佛听见了那空漠的雪地上萦绕着的雪狼刨地的声音。雪狼的刨地是它受伤后痛的驱使,而你呢,是为什么?抬头的时候,我最后一次看见了你那覆盖着长长指甲的狼爪,它们刚在布满雾的车窗玻璃上结束了那一长串蛇形线条的刻划。洪水终于冲决了心灵之窗,我忘了老爸的“大女子流血不流泪”,忘了你那句“你*哭什么哭”……你还是走了,我还是留了下来。
电话里,我说:“对不起,我伤害了你,对于你的好,我是不是有些忘恩负义?”
你说:“没带伞,就不怕衣服被打湿……小心点,摔了跤学会自己爬起。”
五
多年后,在一次《易经》的演算中,东郭知道了他是前生的狼,狼是前生的东郭。上一世,他作为东郭欠上一世的狼不是很多;这一世,她作为东郭欠这一世的狼却是很多。所以《东郭先生》的故事有两个,分旧说和新说。旧说是家喻户晓的那一个,新说是现代的传奇。很多年以后,偶然的一次机会我读了新旧《东郭先生》的传说。才发现:你是新故事里的狼、旧故事的东郭;我是新故事里的东郭、旧故事里的狼。但我已没机会告诉你,我的发现了。
今生,你依然是狼,我依然是东郭。
很想知道传说中的那匹月光下的雪狼,是否还会受伤;但我的梦中再也没见到那匹雪狼了,还有那两只狼爪。
再也见不到狼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