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疑是惊鸿照影来(2/2)
唯有他,唯有他在春天的万花丛中怔怔发呆。
风吹,吹醒了旧梦。他不由地循着她的身影追寻而去,遥见她与她的夫君正在池中水榭上用餐。她的低首蹙眉,她的玉手红袖,她多年来不为人知的思痛煎熬,只有他清楚。
一股清泉流过心田,淌着淡淡的哀伤,凄楚。他提笔于墙壁上写下一阙“钗头凤,红酥手”: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从此,他远远离开她。
从此,他手持三尺青锋北上抗金关。
从此,他们天涯永别。
从此,光阴流转四十年。
有时生命中霎那的离别,便是天涯永隔。有时并不是自己和别人的刻意,却会铸*生的大错,从此生命隐痛寂寥。
人生,如白驹过隙,像印制一本书似的,人生的点点滴滴就无法挽留地刻制在了那些页码中。事隔四十年,当他重游沈园,看到当年题《钗头凤》的半面破壁上居然和了一阙: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欲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他仿佛又看到那年他们在沈园里的不期而遇;仿佛又看到她从他身前轻轻走过时的样子;仿佛又看到她留给自己最后的那深深的一瞥。他仿佛看到,她看着他留下的那阙词后,伤心饮泣,肝肠寸断的痛苦,夜夜纠缠。
斑斑字迹情难忘,泪到尽时凝成血。
一切,已太晚。
她早已在他留下那阙词后,终日抑郁寡欢,悲伤成疾,香消玉殒,化做一缕春日的芳魂,随风逝去。
城上斜阳画角衰,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