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星空（下）（2/2）

这个宴会，无聊透了。而我由于刚才的紧张，全身僵硬的肌肉现在感到了酸痛，我随手打了一个响指，一把宽大的椅子立刻悬浮到半空中。我轻盈的飘上去，然后以最舒服的姿势深陷在柔软的靠垫中，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打量这个宴会——歌舞升平的狂欢做乐还在继续，而这个时刻却在我眼中有一种末世的绝望，我听得到繁华转身后凄凉的叹息。

厅堂中央，王与神界几个著名的交际花周旋着，忙得不亦乐乎。只是手中，也牢牢的拿了一杯与我一摸一样的红酒。她们一定是给他灌了太多酒，而他本来就不胜酒力。他的脸颊上已经漫上了一片酡红，身形也有些摇晃的不稳，本来就黑亮的眼眸此刻像今夜的星辰一样璀璨闪亮、夺人心魄。隔了这么远，我还能隐约听出他低沉磁性的声音有些含混，却更带一种朦胧的性感。他说着，笑着，动作粗野而放肆，像是对身边那些一身洁白动作文雅的贵族们的不屑和嘲笑，却引得他周围那些贵族打小姐们连声不断的兴奋的尖叫。他炫耀的光芒刺穿了所有繁芜的帷幕，炽热的温度灼烧尽了一切虚华的修饰，他像一团黑色的火焰，燃烧在神界苍白的大地上。

一丝微笑又忍不住从眼底逃到了嘴角。我撇了撇嘴角，冷漠而不屑，悠然自得的把目光移到了另一个角落，我看到了若·风回。他的脸色苍白，独自坐在巨大的吊灯下面。光与影交割，削出他锋利的轮廓，冷酷而完美的脸在绝对的黑暗与光明的分界中驻留。没有任何温度，他如同祈福山最高悬崖尽头那块巨大的冰棱，用寒冷与纯粹冰冻了一切，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会感到一种刺心的寒意，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清醒与冷静。然而这个热闹的宴会上，清醒的人不需要他，糊涂的人没看到他，所以他就孤独，孤独而冰冷的独自坐在这里。他的头微微动了动，让我突然打了一个寒噤，猛然意识到他刚才一直在看着我，好像看透我了，也看透了今晚这场戏。可是，无论多么透彻，他也只能是一个观众。他抬起头，我们的目光对视，他的眼睛平静而忧伤，又很疲倦。我向他客气的微笑，然后，转头。

我又想起了羽炽，想到我的离开算不算是一种逃避，神界的种种突然又在我眼前浮现出来，好的坏的，喜欢的厌恶的，杂乱无章。羽炽温暖干净的笑容，若风回冰冷的轮廓，我的祷福山山尖顶着一点儿的白雪，后花园里那片小小的树林，天池中澈蓝色宁静的湖水，在模糊的记忆中一直很沉默的父亲，从未谋面的母亲……

母亲……她现在还安静的躺在湖底吧。像今天这样的宴会，她年轻时应该经常参加的，我从小就喜欢幻想她生前的一举一动。传说她气质极好，尤其是在宴会上，每次都有惊艳的效果，她永远都是那么的高贵与冷漠，不会给那些人一丝的笑容，而当她转身微笑着看向父亲的时候，足以让所有的人都嫉妒疯了。但她现在，却静静的睡着，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心里一阵难过。好吧，就算是吧，我就是在懦弱的逃避，那么我是对身后这个世界的叛逃，所以即使有再多的不舍，也不会选择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