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卖鱼 四(2/2)
楚厢宁笑骂道:“小鬼头,就会耍嘴皮子闹顽皮,好好跟你爹说话不成么?”屈良咧嘴笑道:“爹爹拿话吓人,我不扮乖巧岂非等着挨板子。爹,您说是吧!我那小屁股弄得跟猴儿似的,也不知谁打的。”楚厢宁柳眉一挑,便问屈正道:“你今天打他了?”
屈正啐道:“哟嗬!这臭小子还蛮会告状的嘛!一见娘来了便撒娇耍泼,都叫你给宠坏了。”他说着叹了口气,解释道:“他今晨偷偷跑到隔壁家逗狗玩,却吃主人家儿子骂了几句,他便用泥巴撒人家眼睛,还把人家推到猪圈里。你想想看,他私闯民宅在先,作弄人家在后,我不打他怎么交代?”
屈良不服气地撅嘴道:“谁叫他骂我是畜牲养的,长了副畜牲嘴脸。我气他不但糟蹋孩儿,连带着爹娘也一并骂了,这才拿泥巴糊他眼睛的。”楚厢宁一听这话,恚怒道:“就隔壁那挑粪的癞头三,也敢纵子辱骂我儿?他儿子才是畜牲养的,我找他算账去。”
屈正阻拦道:“咱们避居此地,为的就是息事宁人,又何必跟些山野村民一般见识。”楚厢宁心疼地抱起儿子,恨恨然道:“他家儿子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人吗?小孩子贪玩,逗逗他家狗那是给他面子,没得张口便侮辱人。你要碍着面子不肯动手,我可管不了这许多。谁欺负了咱儿子,我也不让他好过。”
“多大的委屈咱们也忍了,又何必再去横生枝节?再说我儿这副尊荣,别人不喜欢也是情有可原,咱们总不能逼着人家喜欢吧!这种自寻烦恼的事,做了也是徒劳无益。”屈正说着叹了口气,只管瞧着屈良摇头苦笑。
楚厢宁心头一酸,眼泪便扑簌簌落了下来,紧紧抱着儿子爱抚道:“都是娘不好,没给你一副漂亮脸蛋,没地受人欺辱。”屈良搂着母亲哭道:“娘,你永远是我的好娘亲,我不怨你。”母子俩霎时哭作一团……
骤然间,天地一阵倒悬,四周景致跟着剧变。只见父亲握着已断的“不阿”剑仰天长啸,末了,恨恨然割断了自己的喉咙,并倒于血泊中。母亲挥泪抛下自己,跑到村外小河边,凄然跳了下去……
“爹,娘。”屈良一声大吼,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往日的甜蜜生活,却仿佛一面残破的镜子,时时照耀着他孤寂的心。屈良惊魂未甫,一把抓起身边的断剑,紧紧捏在手中道:“我要上山,我要学艺,我要报仇。”
剑,冰凉而深沉,他的心却是热血沸腾。每当他握住这柄父亲遗留下来的断剑时,便会感觉到一股不屈不挠,誓不低头的力量在胸中流淌,仿佛在告诫自己:“剑名不阿,人亦如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夜色深沉,月光朦胧。屈良无法入睡,于是一骨碌爬下床来,跑到院子里舞起了剑。他凭着残缺不全的记忆,将父亲的剑法一遍又一遍地演练开来,虽觉得十分别扭,但又找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没有内功根基,舞出的剑招也是软绵绵的,毫无速度和力量可言。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屈良便已累得气喘吁吁,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直急得他眼泪横流。栅栏外的黑暗中,立着个孤独而苍老的身影,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他。屈良却浑然不觉,只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末了,又恨恨然举起剑道:“屈良啊屈良,你不能屈从于命运。你一定要学成本领,手刃仇人,让死去的爹娘瞑目。”
黑暗中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正好敲在一颗石子上,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机警的屈良立刻寻声看去,只见一条黑影正往河边隐去,身影仿佛有些熟悉,于是不由分说,翻过栅栏便追了下去。那黑影移动迅速,眨眼便到了河边。
屈良见他欲渡河而去,忙轻声唤道:“老伯伯,我知道是您,请您收我为徒吧!”那黑影在岸边停了停,只见他手中拐杖动了几下,也没说话,便凌波渡水而去,顷刻间便没了踪影。屈良追到河边,见老人已去,只得扼腕叹息,埋汰自己道:“老伯伯明明为你而来,你却连句像样的话也不会说,没得错失良机。”
朦胧的月光照射在河面上,幻化成无数条银蛇,乱舞其间。屈良正埋首哀叹,却忽见地上似有字迹,于是蹲下身子仔细瞧去,才发现是“上山买鱼”四个字。屈良这一看之下,顿时喜上眉梢,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在河边穷翻筋斗,一扫颓废疲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