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人生艰难多险阻 世事无常少平安(1/2)
那天上午,有些闷热,父亲正站在古槐树下的井台上跟村民们说事。忽然,几辆警车尖叫着,在父亲出资并带领全村人刚刚修建好的柏油马路上开进了村来。警车在村民们的外围停了下来,从车里很快地钻出了十几个警察;其中的杨所长和另一个下了车,便直奔父亲而去。父亲看上去有些心慌意乱。这些年他经常地遇见这样的场面,应该早已习惯了上级的这种兴师动众的造访。只是这一次,除杨所长外,其余的皆为面生。见到如此情况,父亲的心中,还怎能坦然,怎能不自然而然地产生些不祥的预感。他脸上的肌肉让人不易觉察地扭曲了几下,便还是挂着极不自然的笑容迎了过去。杨所长低声跟父亲说了几句什么,父亲便主动地跟着他们钻进了警车。临上警车前,父亲回头看了一会儿,他对他的村民们什么也没有说;倒是神情极为专注地凝视了好大一会儿那棵古槐。父亲回头凝望时,眼神已经十分忧郁,内里满含了无奈和不舍。从此后,有好些年父亲就再没回到过村里。
那天,父亲跟警车走后,村民们又保持了好长时间的静默。静默中,他们的表情和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无措。不约而同的,村民们也一起打量起那棵古槐来。那棵在村民们的心目中不同寻常的古槐,跟他们一样保持着静默,没显出丝毫的异样。
在那一时刻,坐在村民们中间的父亲的兄弟姐妹们也同样地在凝望古槐,不过他们复杂的心情是跟村民们相近而又有所不同的。在那样的一种情景下,他们肯定会再次地想起了古槐旁的熊熊的火焰——绑在古槐上的祖父在熊熊的火焰里痛苦地挣扎着、并最终变得面目全非;他们也肯定会再次地想起了拴系在古槐上的那根崭新的麻绳——麻绳的下方连接着他们父亲的扭曲而恐怖的形态。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家的悲剧总要跟这棵古槐挂上钩?这是为什么呢?他们在心里一致地这样追问着。他们没能得到解答,他们也不会思考出其中的道理,他们只好就把这一切都归在了命运上。
我们的这个村庄叫槐花寨,它之所以起这么个名字,正是因为那棵古槐。那棵古槐在这儿已经生存了好几百年了,至于它确切的年龄,就是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也不能说清。那棵古槐在槐花寨人的心目中之所以神奇,并不仅仅因为它有久远的年代,还因为它具有能够花开五色的非常的能力。几百年来,围绕着那棵古槐生出了许多的传奇和故事。这些传奇和故事的广泛地流传,更是让它的神奇在槐花寨人的心目中达到了极致。许多的槐花寨人并没有把那些传奇和故事当做捕风捉影的传说,他们始终相信那确实是历史上真实的经过。
槐花寨——鲁西北大平原上的一个极为普通的小村,如果不是有这棵能花开五色的古槐,如果不是有黄河曾经流过它的村旁,它简直毫无特色。然而,这仅有的两样特色带给槐花寨人的,却又不是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曾经的黄河留给村人的是相当贫瘠的土地,而那棵五花槐能让村人津津乐道的也仅仅是它的传奇和故事。土地贫瘠,依然能生出微薄的收入;古槐中看,也只是在有外人来临的时候,能够让村人滔滔不绝地说上一番它的传奇和故事。两相比较,哪个更为重要,这应该是不言自喻的,可槐花寨人还是爱慕虚荣地把太多的偏爱给了那棵古槐。
槐花寨跟它周边的村庄一样,有一个人口众多的姓氏族群担当着它的基本居民。在槐花寨村,高氏家族就是这样的一种基本居民,高氏家族的族人们占绝大多数地散落在这个村庄的每一处地方和角落。我们家有幸也是高氏家族的成员。然而,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槐花寨高氏家族的族谱上却寻不到我们这一大家人的名字。族谱上,我曾祖父的名字的后面是一个个空白的方格。在这些空白的方格里面,本应该填写着我祖父及他的儿孙们的名字,可是在那段时间里它们却被人蓄意地闲置了起来。
为什么呢?究其原因,有外部的因素,也有内中的隐情。这个内情就是我的曾祖父先后娶了五个女人,也没能养出个儿子来。别说儿子,连闺女也没有。我的曾祖父当然不希望我们家族的这一支,到他这一辈便就此终结,于是他就又满怀希望地续娶了第六个女人。这第六个女人真的就没负重望,经过了数月的孕育后,她便为我的曾祖父生下了一个白胖胖的儿子。这个白胖胖的婴儿,无疑就是我的祖父。我祖父的问世,着实地给我的曾祖父带来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欢欣。为此,他在我祖父满月的那一天好好地破费了一番。那天他不仅宴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不管是近的还是远的,也不管是体的还是疏的,他还邀请了全村所有的男女老少;就连过路的行人,以及四处讨饭的乞丐,都被他真心热情地让到了席上。
不过有些遗憾的是,我的那位曾祖母自生了我的祖父后却没再生养。虽然她会生养,虽然这期间她也没得过什么大的病灾,但她就是没有再生养。基于这一点,村中好事的人便开始怀疑起我祖父的身份,并好奇地探究起我祖父的来历。这些多事的人常常具有灵活的大脑,能产生丰富的联想;他们也常有翻花的妙舌,能编排出离奇的故事。我曾祖父盛情的款待,也没能封住他们的嘴巴。于是,我的曾祖母便有了一个完整且浪漫的婚前故事。这个故事很快地就在村里风传了开来。在传播的过程中,它又被不断地丰富了内容和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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