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华颜如发鬓早星 事如春梦了无痕(2/2)
剑意肃杀,蓦然多了一些萧瑟之意。
人心含恨,悲愤屈辱深仇……一剑之出,动地惊天。
———大修罗剑。
剑道无门,唯我独尊。
剑是王者的象征。
朱剑夫略略颔首点头道:“剑气如风,你才十七岁,了不起!”
缓缓出剑。剑势如剥茧抽丝,游离不定。
剑气伸缩、吞吐,竟宛如活物一般,拥有灵魂与生命。
……剑中有玄帝,玄帝之剑已非真剑了,玄帝之下,尚有佛剑、大开大阖,气势沉猛:乃是少林达摩堂首座“迦罗”;佛剑之下,尚有道剑,轻灵飘逸,奥妙玄奇:乃是武当掌门师叔“紫清”;道剑之下,便是朱剑夫的儒剑了。抽丝剥茧,层层深入。宛如做学问一般,追根究底,不死不休。
朱含玉手腕一抖,一剑刺出。正是:“大修罗剑”第六式“花照水”
朱剑夫轻轻一笑,手指连弹,剑出如弧形,直刺朱含玉劳宫穴,正是破解“花照水”的一式“花漫天”
朱含玉道:“好。”一纵而起,手中剑抖出一片银光。“花暗香”,剑式如梦如幻,去势甚是迷离,难以捉摸。
朱剑夫淡然应对。他六岁学剑,因为心存怨念,反而勤奋刻苦,几十年来如一日.大修罗七七四十九剑,一招一式他莫不了然于胸,每一个招式的微小变化尽皆烂熟于心,因此自然而然,使出破解一剑:“花无影”。
朱含玉目中异彩一闪,朱剑夫心中隐约不安,却又不知到底如何会有这种感觉。剑已使老,照理说朱含玉绝对无法再变招的了。而纵使他变,花无影也尽有应对之法。但这不安之意却更浓。
眼见两剑即将相交,蓦然朱含玉手中剑一沉一抖,竟在三十六般变化之外又生一变。精微奥妙,如词如诗。“嗤”的一声轻响,朱含玉的剑滑过自己的剑背正中自己的肩井穴,顿时鲜血长流,正是石壁武学之一。
剑方及体朱剑夫已觉不妙。想要退避,却已迟了。但他数十年功力经验究非朱含玉可比。一经遇险立即拧身,长剑急拍而出,正是修罗第九剑——花-纵?-横——。
朱含玉想再刺他一剑,但剑光如雪,霍霍而来。他无奈之余只得退避。但足一沾地立即又倒飞而回。两人剑去剑来,展转之间又拆了十多招。
“花流连”、“花剑绣”、“花无缺”、“花想容”、“花淡香”、“花流水”“花鸟词”、“花与蝶”、“花剑风”……大修罗剑如涓涓细水,潺潺而出。朱剑夫身上又多了数道血痕。
朱含玉得益于石壁文字,在“大修罗剑”破绽不足之处,趁势反击,而朱剑夫由于对“大修罗剑”太熟,朱含玉剑势方出他已知破法,熟极如流的使出,反而处处受制。
但数招一过,朱剑夫见朱含玉剑法似乎较“大修罗剑”更见精妙,已生警觉。再也不敢轻心,小心应对。他一全力防守,朱含玉武功远远不及,登时落在下风。又过数招,朱剑夫弄清朱含玉剑路,虽教“大修罗剑”为精,但根底一样。便全力反击。数招一过,朱含玉已是左支右绌,险上加险,终于“嗤”的一声,伤在大修罗剑第三十三式“花相思”上。胸口血如泉涌,“扑”的一声,无力的跪倒在地。
“你走吧!今天暂且放过你。”朱剑夫看了他一眼,心头有些烦乱,朱楼那一晚眼看着自己眼中怯懦无用的废物兄长自尽死去,他忽然有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忍不下心……今日又是如此,他烦恼的转过头去。凝望着满林山雪。大地一眼银白,空荡荡的,无可着落处。明知道今日放过他日后他必定纠缠不休……这件事,仇深、恨重。不死不休,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可他还是不愿……,能拖几时便是几时吧!世人不也如此,总是逃避么?不敢触摸……直到天地移转、形势而逼、无奈走向绝路。
朱含玉捂着伤口,跄然而起,朝他冷冷的道:“你今日放过我,我是不会领情的。若非是你,焉有今日。总有一天,我又会再回来。”跄然走开。
大雪纷飞,朔风正紧。朱剑夫回过头来,望着朱含玉孤独瘦削、跄然无力的背影,在雪地中踽踽而行,目中掠过一片茫然。昂头向天,一片迷朦。
朱含玉伤口血如泉涌,刚出剑谷,。立即软倒在地。他挣扎起身,撕下衣襟,草草包扎一下,白衣沾满鲜血,他脱下血衣,珍而重只的纳入怀中,漏出一身黑色里衣来。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衣染敌血即脱下,焚以祭父母。是以里面仍穿着惯常穿的黑衣。
他爬起身,以剑拄地,挣扎着向前行去。刚走几步,又跌倒在了地上,冰雪寒冷刺骨,冻得里衣都结了一层薄冰。
微风飒然,一个蒙面黑衣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想报仇?”
他吃了一惊,雪地无垠,一望无际,一览无余。这人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一无所知。这人的轻功当真骇人听闻。但他却无心再管这些了,有些颤抖的道:“你,你能助我报仇?”
那人沉沉一笑:“若你有本事,六天之内,赶到南雁荡山,则有机会得到魔教教主风道骨的不世奇宝——《广陵散》,那你报仇就有希望了。”哈哈一笑,身影一动,已是人影全无。朱含玉目瞪口呆,几疑刚才是南柯一梦。可言犹绕耳,却不由他不信。:
朱含玉骑死四头马,在山下小镇实在再买不到马了,只有一头又丑又瘦的骡子。他不眠不休,无论那人所说真假,为了报仇,他都不惜一试。六日后,终于赶到南雁荡。他本已负伤,又奔波六日之久,身体虚乏,无奈只好以骡代步。刚又见一群恶棍欺服一个少女。他本不想管,不经意间看到那少女的脸,竟上像极了他的娘亲。想起那日那个晚上,他心中一痛,忍不住跳下骡子。十几招之下,虽是杀了这几个波皮无赖,不妨却给一个人不要命的扑上来,砍了胸口一刀。幸好闪避得快,这才保住性命。胸口被朱剑大刺中的那个伤口尚未结痂,又填新创,登时血如泉涌。但他已顾不上包扎,在那少女连声呼叫声中,急急向山上赶去。只盼风道骨还未及离去。至于能不能求到,他已无暇去想了。
风道骨看了另七人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朝血旗门主道:“你说,广陵散给他借半年,你有意见吗?”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微旧而黄,隐有古意。众人神色都不由一动。
血旗门主目中神光一闪,忽哈哈一笑,道:“朱兄弟身世凄凉,引人垂怜,何况只是暂借半年。教主既然答应了他,自该如此,再好也不过了。南宫公子,你说是么?”
南宫柳颤了一下,强笑道:“门主所言,自然正确。”
风道骨道:“是么?既然几位都同意了,在下身为一教之主,自然不能失信于人。朱含玉你拿去吧!”手腕一抖,抛出锦帛。径直向朱含玉飘去。
朱含玉有些颤抖地伸出双手,感激道:“多谢教主。”
蓦然人影一闪,凌空一把捞住锦帛,哈哈长笑道:“多谢教主厚赐!”身形一折,竟转过方向,向谷口纵出。
风道谷冷冷一笑:“想在我手上拿走东西,岂是那么容易的。”双掌交错,一拂而出。那人忽觉身影一滞,接着便向下落去。他大惊失色,左掌如云,淡然写意,轻轻映向风道骨双掌。
这一下变起仓促,众人都吃了一惊。朱含玉大怒之下,顾不得伤势弹剑出匣,刷刷刷便是三剑,直削向那人双足。
李至深略略一愣,低头一想,此时动手,胜算大增,若《广陵散》被人拿走,则只自己五人与风一搏,此时却可借以外力,于是大声喝道:“《广陵散》与我们无关,报仇要紧,三妹,动手!”再不理会血旗门主。转手出剑,星辰宛转,如北斗七星状,直指风道骨胸前“天空”“璇玑”“华盖”“紫宫”等七大要穴。
吴中六义另四人也立即出手。白衣宫雪的金铁扇、钩娘子的蜈蚣钩、钱如意的铁算盘、闻山山的“星月手”,左手星刀,右手月中指,五个人六般兵器同时笼罩住风道骨前后左右上下。
风道骨冷哼一下声,心中惊怒,目中寒芒一厉:“找死”身子在半空中竟猛然一顿,六人出手登时一错,多了半拍。风道骨长声一笑。左掌斜斜举起,身子一旋,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眼前竟然模糊了起来。李至深吃了一惊:“剑影术,你竟然练成了剑影术?”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后退。各自挥掌自保。那横空而来的人一身黑衣,面蒙紫巾,只漏出一双精光灼灼的双眼。他一惊之后,立即后退,只想尽快脱离。《广陵散》既已到手,自己的任务即已完成,没必要在这里涉险。但刚一后退,忽然一股诡秘妖异的气劲,如电直入,击向自己,转头一看,却见那本来负手观泉的血衣中年人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到了自己身后。左掌微旋,一抬一送,眸中闪过一抹冷笑:“想走,东西留下!”
血旗门主本指望朱含玉得到《广陵散》。吴中六义为了报仇,誓必紧紧缠上风道骨。朱含玉武功轻微,又已受了重伤,《广陵散》还不是手到图来。况且未与风道骨对敌,日后魔教也不能找到自己头上来。却不料被这个蒙面人横插一脚,自己完美无缺的计划立即泡汤,心中暗恨。这蒙面人武功不弱,自己可没有必胜的把握,不如让他与风道骨拼个两败俱伤,自己好渔翁得利。有风道骨这么一个大高手来对付他,不用岂不是一个大笨蛋。自己只要圈住他,不让他逃跑便是。
于是,场中一场混战。风道骨主攻蒙面人,却给“吴中六义”拖着,难占胜面;蒙面人只想逃出,与血旗门主不时对敌,但风道骨似是咬定了他,攻势一波接一波,稍不小心,便有丧命之险,只好全力反击。吴中六义六般兵器,着着狠攻,只为杀了风道骨。九个人你来我往,剑影刀光,拳打脚踢,斗了个不亦乐乎。只有南宫柳震于血旗门主武功,没有出手。心中千般思念:若是八人非死即伤,说不定最后《广陵散》归于我手,也未可定。
如此反复,又拆了数千招。风道骨重伤之下,又添新创,左肩被蜈蚣钩划出老大一条血痕,鲜血潺潺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衫,触目惊心。右腕也被蒙面人一记古怪的剑法刺出血来。真气消耗更剧。但钩娘子西门孤霜,因那一下冒险,也被他击了一掌,五脏移位,身法凝滞了下来。蒙面人在风道骨、血旗门主这两大高手以及朱含玉三人合击之下,身中四剑,武功大打扣折。其余如李至深、宫雪、钱如意、闻山山、朱含玉也均受伤。九人中只血旗门主悠然观望,出手无多,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