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2)
钱昭还在遥望着睿王沉思,却有一人挡到面前,唤道:“椿儿姑娘。”
诧异地抬头一看,发现眼前的青年有些面善,瞧了会儿才想起曾在南京照过一面。
那青年见她迷惘,便问:“椿儿姑娘还认得我么?”
钱昭望了他一眼,道:“记得,但不认得。”只知道大约是多铎的侄子。
“瞧我,竟一直忘领了自报家门。我叫硕塞。”青年见她回应,拍了拍额头欣喜道,继而又问,“椿儿姑娘嗓子好了么?”
钱昭“嗯”了一声便低下头去。硕塞望着她低垂的侧脸直发愣,直到被身后人扯了几下衣袖才反应过来,咳了两声引得她注目,才道:“这是我七叔家的老四,姑娘准没见过。”
她朝硕塞所指的人看去,见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正疑惑她见是没见有何干系,却发现他后面还跟着几个宗亲模样的半大少年,不时探头探脑地看她,心中不由冷笑,原来是观猴呢。于是挑眉问:“阁下又是哪位?”
那青年朝她一拱手,含笑道:“椿儿姑娘叫我岳乐便可。”
钱昭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便抿唇不语。
岳乐却没觉出她不快,瞧她倚着熏笼,上前一步道:“姑娘是南方人,在燕京还习惯么?”
还没等到她答话,便见多铎回转来,拧眉问:“哎,怎么都围爷这儿来了?”
硕塞笑着行了个礼,道:“请十五叔安。侄儿见椿儿姑娘在,过来打个招呼。”
多铎听他说得坦白,便也恼不起来,笑骂道:“你小子净会钻空子,也不见先来给爷磕头!”
硕塞忙笑嘻嘻地拉着岳乐一起向他磕了个头,道:“给十五叔拜年。”
多铎上前一手一个扶起他俩,笑道:“行了,今儿叔身上啥也没带,压岁银子过几日补上。”
岳乐道:“快开席了,我两个不扰十五叔,这就去了。”待多铎点头,两人便各自归座。
多铎送走他们,就在钱昭身边坐了,见她犹自闷闷,便搂着肩哄道:“十二哥是个混人,你别听他胡说。”
钱昭不接这茬,却问:“英郡王赐号‘武’,不知豫王爷是哪个字?”
多铎愣了愣,半晌才回道:“德。”
钱昭听完便看着他笑了。多铎被她瞧得很不自在,摸着鼻子道:“他们瞎起的。”
说话间,喜气洋洋的丝竹伴乐突然停了,摄政王多尔衮立于首席,含笑举杯,见众人纷纷起立,也不废话,只道:“诸位,今儿本王做东,不醉不归。”言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干了各自端在手里的酒杯,堪堪落座,便听一阵急促的鼓点,接着八扇殿门“哐哐哐”一齐打开,十几个肩挎大鼓的少女伴随一阵凛冽的寒风灌入殿内。这些少女约摸十七八年纪,个个明眸皓齿,容色秀丽,一律着浅黄亮绸短衣,下面则是鲜红的闪缎长裙。
“这是朝鲜的长鼓舞。”多铎贴在她耳边解释道。
钱昭只在图册中见过朝鲜国人的衣装打扮,这样风格独特的舞蹈却是头一回观赏,因而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们在铿锵有致的鼓乐声中旋转着,及胸的长裙犹如一朵朵盛开的喇叭,跳跃时偶尔露出裙下雪白的衬裤和着素缎绣鞋的纤足。收尾时,少女们排成两列,以鼓鞭飞快地敲击鼓面,“哒哒哒”三声后,鼓声戛然而止。
表演结束,少女们垂首行礼后却不退下,十几个小苏拉上前搬走她们卸下的长鼓和鼓鞭,她们便就近往各席侍酒。
步向多铎那一席的少女见多铎揽着钱昭端坐,不知何以自处,脚下不由迟疑起来。多铎笑着以满话道:“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那少女大约并未听懂,一张汗津津的脸涨得绯红,捏着衣角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钱昭想了想,以并不熟练的朝鲜语道:“他说,你可以回去了。”多铎虽不会说,却听得懂,心中大为讶异。
那少女见多铎点头,如蒙大赦,行了一礼,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
她走后,多铎便捏了捏钱昭的脸颊道:“你怎什么都会?”
钱昭挡开他的胳膊,道:“统共也就会那几句。”
这时,见太监端上来一个精铜暖锅,内里已烧得十分旺,汤水咕咕冒着热气,炭火时而爆出“噼扑”声。多铎看那一盘盘涮品摆了整整一桌,夹了片红呼呼的生肉下锅,道:“吃火锅好,热热乎乎的。”见那肉片由红而白,多铎将其捞起夹到钱昭碗里,道:“尝尝,这是鹿肉。”
钱昭本就心绪不佳,对这样的肉食又怎会有胃口,便只涮了点酸菜和丸子,稍稍吃了些便说饱了。
多铎看周围几席,吃酒涮肉也就罢了,搂着陪酒的女子闹得越发不成话了,便携着钱昭找了个借口避到东主安排的屋子歇息去了。
进了房,他了无倦意,就嘱咐了钱昭在屋里等他,自己仍跑去找尼堪等人玩乐。
钱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烦闷异常。
多铎刚离开没多久,摄政王却亲自到此寻他。屋里只剩了牧槿与钱昭两人,牧槿便战战兢兢地回了话。多尔衮见多铎不在,也不搭理她们,转身要走。
哪知钱昭忽然道:“摄政王请留步。”
多尔衮停下步子,狐疑地睨着她。
牧槿听她唤摄政王,那心就扑腾扑腾地跳,可也不知如何应付,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挪到他身边。
钱昭在他一尺之外停下,微笑道:“久闻摄政王威名,妾万分仰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