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都是威武的人啊(2/2)
想了一会儿,忍不住站起身来,走到屋外,只见整个街道洒满月光,一片寂静。
他暗道:“这里的社会发展极其落后,黑夜就是真得黑夜了,不像现代城市,夜间都是灯火通明的。”
前时他躺着的时候,安冬早已详细地分析了他的能力,他对自己能做什么,心中有数,走完一条街后,便动念将自己提至半空,却见远处有一个地方明亮得不得了,那光茫似乎从一幢极大的建筑群中透射出来,冲向天空。
他一边向前飞,一边将巽之振动延伸过去,那画面立刻清晰异常,从其格局布置,到装饰氛围,乃至各殿名称,已知那是皇宫。
安冬笑道:“皇宫总是灯火通明,这倒很正常呢。”
尤只虎摇摇头,道:“不,这光茫中,大部分不像是普通烛火或油灯的光茫,烛光再大,哪会明亮到把这片地区的整个上方都照亮了?”
他越飞越近,渐渐已接近那皇宫。
忽觉体内巽性振动异常,大为诧异起来。他此时虽然低调用功,可身外上百米范围内,依然在其巽性覆盖之内。此时这个范围内突起大动,且这个动意和其巽性相类,都是木性。
他吃了一惊,顺着那力道看去,却见一条长约数丈、身体直径超过半米的大蟒,正翘头仰视着它,那舌长长吐出,就如一柄长枪似的。
尤只虎自小最怕两种动物,一种是没脚的,一种是脚太多的。没脚的还能在地上游走自如,如此诡异的行为,谁知道他还有啥其他的杀机暗藏着?而脚太多的,那跑起来不知有威猛,他总是怕自己跑不过对方,终为其所害。
此时见这猛物,哪能不惧,“哇”的怪叫一声,连忙向后退转几十米,好在想起自己现在能力不同,不必急着逃命,方才稳住身形。
安冬道:“难怪我们感受到木性,这蛇无足,八卦之震相,而震巽同属木性,只不过震是木性之阳,巽是木性之阴。”
尤只虎定睛细看,却见那大蟒所处在宫门口,有不少卫士,来回走动,似乎并不惧怕大蟒,安冬道:“他们不是不怕,是他们根本看不到。”
果然,多看得一会儿,却见有些士兵从大蟒身躯间直接穿过去,就像它根本不存在似的,他一时恍然,道:“哦,我明白了,我看到的是另一个意识振动下的存在状态。”
他放开专注,那大蟒的形象立刻不见,只有宫门、城墙和卫兵。连那皇宫内透出的巨大光茫,都跟着消失了。
他再次专注,又见大蟒,又见整个皇宫内放射出巨大的光茫。
尤只虎多看得一会儿,见那大蟒虽然形象恐怖,可貌似并无恶意,他似着向前,那大蟒的身子也开始抬高,昂首直面着他。
尤只虎侧移开去,那大蟒也跟着调整方向,总是面对着他,尤只虎苦笑道:“我明白了,这是个守门的。”
安冬道:“它似乎只是看住像你这样的,你看那些士兵,它和他们就毫不相涉呢。”
尤只虎与大蟒相持一会儿,恐惧渐去,立刻对比出自己与大蟒之间的量能差异,他的量度要深广得多,一时信心大起,盯着大蟒,以巽性振动传其意,道:“我对你无害,对你皇宫内的人无害,你不必怕我,我只是进去看看而已。”
那大蟒被他的声音占住脑子,一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尤只虎趁着它发呆片刻,一阵风似的进去了。
安冬笑道:“其实我们也可以用移动的方式,瞬移进去,何必和这蠢物纠缠半天。”
尤只虎摇头道:“谁知道里面有些啥怪物?还是一路走一路看,比较安全。”
他继续向前,隐约听到一丝柔美之音,玉润珠圆,轻扣心扉,不知是什么乐器弹出来的,像水一样流动,像风一样游移,尽在耳旁、身边回荡,婉转悠扬。
他多听得一会儿,忍不住细探过去,这才注意到前面有又一道门,那城墙上坐着一个绝美的女子,身着紫衣华服,长发迎风而起,双手抚着树琴,眼光温柔而专注地看着一侧,若有所思,若无所思,十指有意无意地在弦间抚过,那琴声跃然而出。
尤只虎见她身上有淡淡的光,暗道:“这位一定和前面的大蟒一样,守门的吧?”
他靠得近些,还不待说话,却见那女子微微一笑,轻抬右臂,向里一指,示意他继续向前。
尤只虎被其容貌所震撼,想多看两眼这女子,那女子莞尔一笑,轻声道:“行者是来观礼呢?还是寻爱呢?乾闼婆以音声助缘,行者可安乐否?”
尤只虎见其美而不邪,自己反而大不好意思起来,挠着头,尴尬道:“我只是看到这边的光明亮异常,想过来凑个热闹,嘿嘿。原来你的名字叫乾闼婆,这名字好……好啊。”他本想说的是这名字好怪,但又觉得这样唐突美女,赶紧改为好啊。
安冬已从资料中搜索出内容,道:“乾闼婆,半人半神的乐神,擅长种种音乐,难怪她弹的曲子这么动人。哦,这乾闼婆是佛门的八部天龙之一,算是护法。”
尤只虎见那女子微笑着继续弹琴,不再理他,暗道:“唉,泡妞始终是我的弱项啊……。”只好继续向前飞。
路过长长一段大道,又见一道宫门,墙上有一对俊男美女,身上也是散发着淡淡的光茫,两人面孔都极为精致,乍看一眼,一对碧人,玉树临风,婷婷而立,让人羡慕嫉妒恨。
尤只虎脱口而出道:“好俊美的一对情侣!”
忽然一旁闪过几个人影,其中有人道:“空行夜叉不好好护法,又在这里惑人!”
此话一出,那对俊男美女,立刻有些紧张起来,不知所措。
尤只虎这才注意到几个身上微闪蓝光,长相却和自己相若的人,从身后飘至,他们呵斥了夜叉后,才转过身来,其中一位道:“我是英仙座星系联盟的古动,请问你是?”
尤只虎看了对方片刻,道:“我叫尤只虎,你们来自英仙座?”
古动道:“嗯,我们来观礼,你也是这个目的吧?”
尤只虎摇头道:“我不知道观什么礼,我是路过这里……。”
古动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嗯,这次来观礼的人有很多,各星系、各层次空间的生命,都来了不少,你既然不是来观礼的,门口那摩侯罗伽为啥会放你进来?”
尤只虎不知他在说啥,安冬瞬间完成资料搜索,笑道:“摩侯罗伽这个名字,在佛教号称八部天龙之一的护法神,原来就是门口那大蟒。”
尤只虎对古动道:“我和它勾通了一下,告诉它我没有恶意,想来它也是看人办事吧。”
他注意到古动和另外几人长相差距不大,分不出男女,但都是眼睛很大,个子修长,身上的服装既像是皮肤,又像是某种特殊的外套。
古动点点头,转身要走,尤只虎道:“你们来观什么礼?这里有什么盛会么?”
古动又打量了他一下,才道:“有预言,现劫第四佛已在这里出世,英仙座星系联盟派了使者前来护法。”另外一人道:“这次来护法的,都是拥有三级意识能力以上的生命,一般人根本看不到,你能看到我们,证明你的意识层次起码在三级以上。”
尤只虎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这种心意识的分层模式,但一时又概括不起来,心中纳闷。
说话间,尤只虎觉得四方八面都是发光,东张西望处,竟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远远近近,大量的各种生命,如群星坠落一般,正涌向皇宫内院。
尤只虎看得眼花缭乱,也跟着向里面飞。
刚到内院外墙,忽见不远处有人怒道:“飞行器就不要带进来了,太占地方了,你一个人就要站好几个人的位置么?”
那站在飞毯的人骂道:“你瞎说个毛啊,没这飞行器我咋进得去……。”
话没说完,已被人用金光一闪,“啊”地惨叫一声,震出圈外去了。
尤只虎暗道:“这四周涌进来的人,都不是普通人能看得见的,要么是不同空间层次的世界来的,要么是这个世界中意识级别相当高的文明,他们对世界的理解,和洛美这样的普通人,完全是迥异的。”
他飞到内院,只见整个内院早已是人满为患,整个空间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生命,热闹非凡,有聊天的,有说种种传说的,有互相打听的,有长相怪异的,有飞禽走兽,有叫不出名生物,也有不少就如尤只虎一般的人类。那数量之多,无法用百千万这样的数目来计量。难怪从外面看向这边,种种光茫直透云宵。
但尤只虎试着放开专注,整个画面立刻消失。
那皇宫内院的深夜顷刻变得安静无比,只有一个长相柔美的女子,抱着一个刚初生几天的婴儿,由三名侍女的陪伴着,在深夜的花园中散步。由于那婴儿刚吃过奶,一时睡不着,做为皇后的母亲,才这样来回地在花园中走动,试着把孩子哄睡着。
这一切显得极为安静,和刚才那热闹非凡的画面,形成极其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这时候,那孩子突然在母亲怀中动起来,皇后一时不防,竟被孩子挣扎开来,那孩子直接掉到了地下。
那皇后大吃一惊,正要去扶,但却惊讶地发现这孩子没有摔倒,而是直接站在地上的,她忍不住笑起来:“这孩子好能干,才生下来几天,就会走路了么?”
却见那孩子回头笑了一笑,竟转身放开脚步,蹒跚着向前走去,那几个侍名惊喜道:“这孩子真是急啊,他还真像是在学走路呢!”
却见那孩子一边向前走,两只小胳膊不断交替着上下摆动,嘴里呜呜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尤只虎又专注起来,场景又转换到刚才热闹的画面中,这次却让他无比惊异。
刚才看似普通的孩子学步,此时见到的却是,那孩子每向前走一步,脚下都自然生出一朵莲花。他那上下交替摆动的双手,竟是交换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而前时看起来像是呀呀乱语的话,此时竟听得清清楚楚,在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而四周本来已经很热闹的人群,更加沸腾起来,有人在道:“如何?如何?我们联邦的科技是最先进的,早就预言过,就是今天,不会有错的。”也有人在道:“别瞎扯淡,我见过从忉利天那层空间回来的人,人家说,那边早就预言了,你们那科技算个屁啊。”还有人道:“你们也别太看好这事了,我听波旬老仙那边的人说过,这佛长不大,要夭折的,最后还是得靠波旬老仙住世说法。”更有人道:“波旬老仙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我们看看,有哪一尊佛有老仙活得长?咦,天狼星系那边的人不是说过么,信波旬,得永生,人家也不是没道理。”
尤只虎只见到满天飞舞着各种各样的花雨,阵阵美妙而动人的音乐从喧嚣中直透而出,大量的类似龙和大雕一样的鸟在那孩子身边游走。
那孩子四个方向走完后,似乎累了,就在原地躺下睡着了。
观礼好像也到此结束了,一时间众人在你说我话中,渐渐作鸟兽散了。这个地方又清静起来。
尤只虎还原到普通人的观念世界中,只见那母亲抱起男孩,笑道:“这么小就想学走路,果然是不行吧,才几步就累睡着了呢。”
尤只虎暗道:“这母亲不知道刚才这里有多热闹……。”
安冬笑道:“这场面,在佛门经书中有过呢,我们地球那边,释迦牟尼佛降生的时候,也有这些事呢。”
尤只虎面对这种场面,毫不激动,因为他自大惯了,反权威、鄙视权威是他最常做的事。
比方说他总结出来的能与结构的关系,明明是参照了大量既有哲学体系的内容,比如佛学、道学、灵修学、逻辑学,他也承认这个事实,但却一定要换个说法,换一个表达,什么说佛学虽然完整系统,但表达方式却不适合现代;道学虽然也有体系,但不注重具体细节,可用来操作方便法就那么点点,难以普及;灵修学体系太杂,学术结构不统一,让人不易下手。
哎,这样一来,门门派派都是缺陷的,还得靠我尤只虎来总结、来整合,一旦观念中有了“我拥有真理”这个观念时,他的其他毛病就被他自己掩盖过去了,比如自大,他会认为这不是自大,是因为自己确实超越别人太多。
此刻也一样,他见了这个场面,反而瞧不起那些在场观礼的人,暗道:“这些人迷信啊。就算那小孩是某个佛现世又怎么样?佛教不也是让人去证自己的心么?赞叹一个佛有啥用?他能教你的,还不一样就是念几本经,说几句话,还能怎么样?”
因了这个念头,他对这场面不仅不觉得殊胜,反而觉得那是一种宗教惑人的东西,起了反感,再想起刚才一路上过来时,这个护法,那个奏乐,这个兴奋,那个感动,心中更觉得厌恶,闪念间移出皇宫,来到郊外。
安冬道:“哎,话说回来,以心理学来说,你刚才那样想,并不见得是因为你站在正确的一面,或者说你是拥有真理的一方。更有可能,是因为潜在的观念,认为你才是那个该受人敬仰的、你才是那个该受人追捧的对象。但现在这个愿望被现实中另外的对象代替了,所以你羡慕嫉妒恨。可你有一定的理智,认为羡慕嫉妒恨是一种很无聊、很低劣的情绪,因此你另外为自己了找了一堆理由来讨厌这个事,合情合理地排斥这个事,而且还是站在学术高度、真理高度来斥责这个事,这样就显得不是你的情绪化了,而是理智了。”
尤只虎愣了一下,苦笑道:“你是说,其实我就是羡慕嫉妒恨?”
安冬坐在潜意识场景中的一条河边,笑道:“起码我觉得,就是羡慕嫉妒恨。没别的。因为在世界观这一方面,你认为你就算没修到高境界,但起码你是通彻一切理论的,但现在看到的,正是修行业内的一个被人崇拜到极点的高手,这对你的自我认同,有着极大的冲击,所以心中大起反感心罗。”
尤只虎想了一下,又摇头道:“不对,我也经常赞叹佛学和道学啊,如果我真是羡慕嫉妒恨,哪会赞叹?”
安冬乐道:“你的赞叹,是一种优越感似的赞叹。是先把自己放在超越了别人的高度上,对那些不冲击你观念的部分,进行表扬,这种做法更有益于你掩盖这种羡慕嫉妒恨。比如一个人犯了罪,你却说他还是有好的一面,正好显得你宽容呗。而一个本来就好的人,你则习惯于看到他不好的一面,正好显得你理智呗。两者都能显示出你比对方高明呢,这不正好从根本上迎合你证明自我的需要么?总之呢,你不容易简单而纯粹地去看待一个事。”
尤只虎对这道理是明白的,只是从来都用在别人身上,而不用来反省自己。但这次出现在这个星球上,疑情太深,促使安冬不断向潜意识深处挖掘,把许多平时暗藏的观念也顺手淘出来了。
他默认了安冬的说法,叹了口气,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证明自己啊,若不证明自己,会很失落的……。”
他此时已渐渐忘了野兔被叉脖子一事,见自己已在城外,便干脆重新回到自己出现在这个星球的地方,想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能解开自己的疑点。
他来这里之后,一直受累于脖子疼的事,没有关注过这星球其他的状况,此时抬头一看,才注意到一个好大的星环,外加两个月亮,而之外便是浩瀚灿烂的星空,一时开心道:“终于有点出来旅游的感觉了!”
安冬道:“我重新调阅了我们出现时的身体记录,你的第一个点,就在上面三十公里处。”
尤只虎飞了上去,来到安冬所说的地点,这里除了大量气流外,别无他物。
尤只虎道:“你看,我们被传送过来的时候,这边居然没有接收终端,怎么可能?又怎么传送回去?这是大问题呢。要么是我们的记录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传送阵本身有问题。我虽然自大,但还是认为能造出传送阵那样的高度文明,他们出错的机率,比我们出错的机率,要小得多。”
安冬点头道:“那我们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吧。看看潜意识的记录,出了什么错。”
尤只虎道:“潜意识作怪,也是常有的事,比如一个人因失恋而受到伤害,极其痛苦,潜意识会选择性失忆,让他对受伤害的相关事宜根本记不起来,就像没发生过似的,诸如此类,多得是。”
安冬道:“你是怀疑我们失忆过?”
尤只虎摇头道:“不见得一定是失忆,我只是说,潜意识在不同层面的内容,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在不同的心理需要下,扭曲着表达一些现相,是常有的事,我们需要点时间慢慢去研究自己了。”
隐隐觉得眼前的自己,好像被另一个部分自己给蒙蔽了,但个中到底是什么,却完全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