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捎信(2/2)
“不是个旷世奇才,就是个绝世祸害!”阎忠一针见血的给皇甫郦下了断语,心中却添了几分看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皇甫郦这也算是借别人的石头磨自己的刀锋,手段不甚光彩,目光却不算短浅。静了静心,他打开最后一封信笺。皇甫郦的最后一封信,写给武威姑臧人,贾诩贾文和,却是阎忠的至交好友。阎忠见自己的好友也被算计在内,心中愈的不能平静。
“素闻先生身怀奇谋,胆识过人,阅历繁复,志节深沉,郦心敬之,神往之,恨不得立时相见,以师事之,却只能在梦中折服于先生的翩翩风采。先生生于苦寒之地,虽算无遗策,经达权变,怀良、平之才,却要爱惜身体,为国护住良才美玉。郦偶有一梦,梦及先生因病辞官,返乡时却路遇沙盗。郦惊醒后,汗出如浆,恨不得以身代之。百般思虑之后,进一言于先生,梦虽荒诞,沙盗纵横西凉,却难免有遇到之时。先生若遇沙盗,可自称段颖外孙以避难。段太尉久为边将,威震西土,羌氐沙盗慑于威名,必不敢加害先生。小子言行虽可笑,拳拳之心亦可表,先生慎之。”
“没有挑衅,没有捧杀,也没有利诱,更没有任何索取……”阎忠颇觉奇怪的将信笺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不敢相信皇甫郦除了赞美和示好之外,竟然没有提任何要求。在他眼里,这三封信的主人,只有这一个贾诩贾文和才是真正值得赞美和招揽的人才,可是偏偏对这个人,皇甫郦的信笺中都是崇拜与敬慕,除了一句希望以师事之之外,再无任何有意义的话语。至于那路遇沙盗的梦,在阎忠眼里,纯粹是皇甫立为了买好,胡编乱造的。他根本不相信这天底下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仙,更何况这假作未卜先知的人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
将三封信笺一一折好揣在袖中,阎忠久久无法平静。皇甫郦明亮的眼神和淡淡的笑容一而再,再而三的浮现在他的面前,可是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却越来越让他看不清楚。明明看着是一个年轻人,可是真正与他坐在一起谈论对饮的时候,却让人很难感觉到年纪的差距。洁白的面孔上那一双青涩的眼睛里,常常会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空明。那丝空明仿佛是对天地的感悟,仿佛是对世事的了然,更多的,却仿佛是对人心的洞察。
阎忠感觉到身体冷,他裹紧了身上的厚重大氅,才恍然意识到这大氅乃是皇甫郦临别时送给他的。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来劝说皇甫嵩割据一方,所以他才故意一番犀利的言辞逼得自己心灰意冷?难道他就早知道自己会偷看他的信笺,所以才故作大方的给了自己看信的权利?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看了信后会周身冷,所以才提前送了自己大氅?
阎忠越想越觉得心惊,最后甚至忍不住想命令仆从立刻停下车驾,他好回去问个清楚。他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无论自己的猜测是否是真,那皇甫郦,毕竟还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年轻人。
阎忠放松了身体,靠在绒面的倚背上,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喃喃道:“幸好他只有十八岁,或者说,可惜他只有十八岁,毕竟还是个年轻人啊!”
皇甫郦在雪地中站了很久,侍立一旁的景儿眼睁睁看着雪花覆盖了自家少爷的头和眉毛,却不敢伸手去抚。在主人不话的时候,作为贴身的丫头,最好要沉默的像块石头。
“张让这个死太监,老子恬着脸卖个人情给你,你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皇甫郦眯着眼睛,呼出一口白气。历史正在沿着原本的轨道前行,豫州刺史王允告张让通贼,张让痛哭认罪,皇帝了一通脾气后不了了之。事后,张让诬告王允,将他下了大狱。中平元年大赦令下来之后,王允免罪,官复原职。但是不过十天的时间,王允再次以别的罪名被抓捕入狱。现在的王允,正被关在囚车中奔赴洛阳城。
熟知历史的皇甫郦,知道王允进京之后没受什么罪,后来更是在何进与杨赐、袁隗等朝中资历人士的积极营救下,被免予死刑,判处减死一等。再然后,等待王允的,就是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了。
“豫州刺史的囚车不日即将到达京师,准备一些干净暖和的被褥衣冠和一些精美的酒食,我要去探监。”皇甫郦淡淡的吩咐完,步履从容的走上返回槐里侯府的道路。
大雪漫天飞舞,纷纷扬扬着落下,一点一滴的掩盖了他依次踏过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