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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李飞断定见到陈主管后还要挨上一顿臭骂的,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也想好了对策,等陈主管对他大雷霆的时候,他就低下头,一声不吭,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出乎意料,陈主管见到李飞后,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一点不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客气地招呼李飞坐到沙上,还说自己脾气不好,一着急就容易上火。
李飞不知道,刚才在他在过来的途中,陈主管向上面汇报了这一情况,然后就改变了主意。
等李飞坐定之后,陈主管耐着性子对他说:“我昨天已经跟你说得一清二楚,别在这种无根无据的事上纠缠不休。你自作主张去跟客户派来的监管人员提这种问题,很危险,很容易引起麻烦的。退一步说,就算这批钢板有问题,只要客户没有提出异议,那我们就用呗。钢板焊好之后,涂上油漆,谁能看出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存在问题,不一定就会生问题,生问题也会是等船出厂下水后,营运了若干年以后的事,到那时还有我们的事吗?那也是船公司和保险公司的事,会有人追查我们的责任吗?”
“陈主管,你原来一直教导我,说做我们这个工作要严格把关,仔细检查,既要确保质量又要确保进度吗?但现在你又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了?”李飞不解地看着他。
“你看你......”陈主管的脸一下子红了,逻辑开始有点混乱了,“我以前讲过很多话,可能有对也有错,当然,以前讲那样的话没错,但现在讲这样的话也没错的。最关键的是,这批钢板没有问题,你不能凭空捏造说钢板有问题,这事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的,上面领导怪罪下来就完了。”
李飞被他绕来绕去,说得头都有点晕了。
这时,陈主管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走到李飞跟前,潇洒地把钱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放,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工作做得不错,连张总都在背后夸奖你。好好干,这钱你拿着吧,额外的一点奖金。”
“额外的奖金?这么多?这是什么奖金?“李飞惊讶地看着他。这沓钱中间还扎着纸条,一看就知道是一万的整数。按规定所有奖金都要到财务那边领取的,还要本人签字的。
“给你就拿着,赶紧装起来吧,不要让别人知道。”陈主管压低了嗓门说:“最近厂里效益不错,私下分给我们这个部门一点奖金。厂里挣大钱,我们拿点小费。”
李飞犹豫了一下,就把钱装到了兜里。
陈主管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朝李飞瞄了一眼,说“现在是金融危机,各家船公司效益下滑,业务量在缩水,所以很多造新船的计划被取消了,有的旧船连预定的维修计划也被取消了。这也直接影响到我们这类造船厂的业务,现在很多造船厂快面临倒闭了,纷纷裁员,难得我们这里效益还算不错。所以,每个人都要珍惜这份工作,为船厂的利益着想才对。”
李飞低下头,不吱声。显然,陈主管这番话是针对他讲的,颇有点警告的意味。
从陈主管的办公室出来后,李飞的心情很复杂,很压抑。他现在才领教到陈主管这人真是老奸巨滑,对他在实行软硬兼施的策略。根据各种情况来判断,他可以断定陈主管刚才给他的这笔钱是来路不正的,是一笔封口费,是让他不要再过问钢板质量的事了,更不要将这件事声张出去。
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兜里的那沓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回到“亚洲天使”号的施工现场,正好那个混蛋王监管还没走,这家伙斜着眼朝李飞看了一眼,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飞扭过头去,没有理他。
现在看来,这家伙肯定也是被收买了。李飞觉得这人真是卑鄙的小人,他从心里鄙视这种人。这家伙做了这样的亏心事还面带微笑,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自己虽然也从陈主管那里拿了钱,但就算自己接受这样做了,在这件事上保持沉默了,毕竟还是身为船厂一方的人在维护船厂一方的利益。可这家伙拿着光洋海运那边的薪水却在背后干着严重损害光洋海运利益的事情,真是无耻之极!
不过,他再一想,又觉得自己跟这种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也是在出卖良心吗?不也是背弃了道德和正义吗?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看着“亚洲天使”号已经成型的雄伟的骨架,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纠结。不久的将来,这条巨轮就要出厂下水,驶向辽阔的大海,去迎接狂风巨浪。它表面上完美绝伦,骨子里却带着人为的先天性缺陷和隐患,而那些不知情的船员们却要和它相依为命,多危险啊!自己身为一名工程监管人员,却不能站出来阻止这种事情,而是采取迁就和默许的态度,今后能心安理得吗?以后他们在其它工程上也许还会进行类似的做法,到时自己恐怕不得不要继续保持沉默了。这样的话,自己在这个岗位上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李飞的内心充满了自责,他觉得自己正变得不知廉耻,正与一帮衣冠禽兽在同流合污。他感到对不起“亚洲天使”号,也对不起夏小雪和她所在的光洋海运。夏小雪如果知道了这一切,肯定也会鄙视自己的。
正在这时,夏小雪打来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晚上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李飞有点不敢正视她,像是自己背叛了她,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夏小雪和他聊起工作上的事,顺便又问起了“亚洲天使”号的进展情况。他头也不敢抬,敷衍着说:“就那样呗,一切工作都在正常进行。”
夏小雪端起酒杯和他碰杯,面带笑容地说:“李飞,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做什么事都尽心尽责。”
“谈不上尽心尽责,只是尽力而为吧,马马虎虎过得去。”他叹了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夏小雪觉得他今天情绪有些不对,就关切地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他紧张地摇了摇头,生怕她起什么疑心,强装出一副笑脸说:“亲爱的,你想哪去了?我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自从有了你,我天天都觉得开心。”
夏小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柔情似水地看着他,说:“我也一样,有了你,我天天觉得开心。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恶梦,梦见你离开了我,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后来我被吓醒了。”
看着她很悲伤的神情,李飞感到有股暖流悄悄地在心里流动。他笑着说:“你这个小傻瓜,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我怎么会离你而去呢?再说,我离开你能去哪呀?”
她感动地朝他点点头,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面对夏小雪美丽温柔的眼神,李飞的内心不由得一阵难受,他忽然想,要是夏小雪知道了“亚洲天使”号的情况,她会建议自己怎么做呢?她要是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做法,她还会这么爱自己吗?
14
李飞这两天特别的烦躁,心里特别的矛盾,有点摇摆不定。他很想和肖敏谈谈“亚洲天使”号钢板的事,看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他从心底希望她在知道这一切后能站在正义的一边,能和他联合起来一起抵制这件事。可是鉴于她和陈主管的这种特殊关系,她会吗?她敢吗?他有几次想试探她一下,却又半途而废了,有时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肖敏这两天常会觉察到李飞在傻傻地对着她呆,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就会“怦怦”乱跳起来。她以为李飞很快就会对她有所表示的,她期待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却迟迟不见动静。
那天,她就故意把话题朝这方面引,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问他:“你觉得我和夏小雪比,谁更漂亮些?”。
“谁更漂亮些?”李飞不想让她不开心,笑着说:“当然还是你漂亮。”
“是吗?”她的眼里立刻放出了光彩,进一步试探道:“那我能把你从她手里夺过来吗?”
“这......”李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就赶紧岔开了话题,说:“老赵过两天要去外地出差,陈主管让我们到时接手他负责的‘金色勇士’号的维修工程。听说这条船维修工程很多,我现在先提前过去看一下。”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
她以为他害羞了,不敢说下去了,就笑起来,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干嘛要撇下我呀,我要和你一起去看看。”然后也她跟着跑出来。
他们并肩而行,沿着船厂宽阔的码头朝“金色勇士”号的方向走去。沿途的泊位上停了好多船,正在进行各种各样的作业,好多大吊车都在上上下下地运材料,码头上的指挥员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李飞看肖敏急匆匆地跟着他出来,忘了戴安全帽,就取下自己的帽子给她戴上。她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竟有了一丝羞涩,说:“李飞,我最喜欢看你穿工作服、戴安全帽的模样,威风凛凛的,很帅。”
李飞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经过“金色勇士”号船头的时候,这条船刚好在移位置,船员们正在配合码头工人调整缆绳,船头这边还差最后一根缆绳没带好。这个时候船上的一名实习水手根本没向码头上看一眼就把撇缆绳扔下来。撇缆绳是一根比较细的绳子,用来引出船上的粗缆绳,绳头上连着用绳结编成的一个拳头大小的撇缆头,这样就方便抛掷。船员在向码头上抛掷撇缆绳时通常都要向下面看看,以防撇缆头抛到人员的身上,有时还要大声提醒码头上的人员注意。
那根撇缆绳向下坠落的时候,李飞他们正好经过却没注意到。船上的另外一名水手见状赶紧冲他们叫起来,让他们躲开。机敏的李飞一抬眼,看到撇缆头正朝他们的方向斜落下来,已经来不及拉着肖敏躲开了,他就一把抱住了她,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她。
说来也巧,那撇缆头“啪”的一声,刚好落在了肖敏戴的安全帽上,把帽子都打歪了,把她吓了一跳。待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她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生气地推了李飞一把,“你傻呀,自己没戴安全帽,不躲开还来护我,要是打在你的头上怎么办?”
“我......我一急就忘了。”李飞结结巴巴地说。
那名年轻的实习生吓坏了,朝他们大声喊道:“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注意。”
李飞仰起头,指着他说:“混蛋,看我等会上去怎么收拾你这家伙。”
到了船上,那名水手正在甲板部的办公室里挨大副的批评,见李飞他们真的上来了,以为是特意来找他算账的,很害怕,赶紧又向他们认错。大副也向他们道歉。
李飞批评了这个水手几句,要他以后撇缆时一定要注意岸上的情况。肖敏生气地绷着脸,骂对方不长眼睛,恨不得上去打他几个耳光。李飞小声劝她,说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说几句就差不多了。
大副得知李飞他们是这条船的工程监管,过两天要接替老赵负责监督施工,对他们格外客气起来,让服务生拿最好的茶叶来为他们泡茶。大副说:“李监管,甲板部工程中我最关心的就是船中部分的主甲板钢板加固,到时一定要焊接好。由于钢板老化,遇到大风浪时明显能感觉到强度不足,船中向前部分的船体颤动得厉害,让我很担心。我们这条船下航次可能要横渡太平洋去美国,如果主甲板的钢板加固效果不理想,那就有潜在的危险。所以,希望你们一定要做好。”
李飞安慰大副说:“放心吧,我也是船员出身,我一定会尽力做好的。”
大副有点担心地说:“最近国内外连续有几条船出事,有的还是新船,听说有几起事故是因为船厂在造船时偷工减料,造出来的船根本就不合格。这帮混蛋!”大副一脸愤怒的表情。
“大副,你放心吧,”李飞安慰他说:“在我们船厂里,绝对不会生这样的事情,只要接下这个项目我们就会不折不扣地把工程做好的。”
大副连声说:“谢谢,谢谢,我们船方相信你们能做好,拜托了。”
从“金色勇士”号下来,李飞和肖敏又肩并肩经过船头的时候,肖敏想起了刚才李飞情急之下抱住她的一幕,她的内心觉得暖烘烘的,有种甜蜜的感觉。
而此刻的李飞,却面无表情,心事重重的,大副的话还有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像刀一样刻在他心上。
晚上回到家里,新闻联播中又播出一条新闻:一艘中国货轮在日本海附近遇大风浪时沉没,除了三名船员获救外,其他船员全部丧命。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搜救场面,李飞坐立不安。他忽然害怕起来,仿佛觉得这条船就是“亚洲天使”号,而这一切都是他默许使用了不合格钢板造成的,他是罪犯和杀手!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想,如果将来“亚洲天使”号也生这样的事故,那么自己就是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亚洲天使”号使用不符合规范的甲板钢板!自己要对得起未来在“亚洲天使”号上工作的船员,要对得起光洋海运公司,也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决定豁出去了。
15
经过白天的那场虚惊,肖敏对李飞更有了不一般的感觉,她在心里对李飞充满了感动和依恋之情。晚上回到住处后,她久久不能入睡,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这个情景,似乎还能体会到李飞抱住她的那一刻在她身上留下的余温。她热切期待着李飞对自己表白,期待着这个让她心醉的时刻。
早上来上班的时候,她的心情特别好,精心化了妆,显得比平时更加时尚美丽了。此时此刻,李飞正在等她。作为“亚洲天使”号的工程监管,他已经决定拒绝使用这批质量有问题的钢板,决不和陈主管以及王监管这帮人同流合污!既然如此,也就用不着再隐瞒肖敏了,他现在迫切想知道肖敏在这件事上会持什么态度,是和他站在一边,还是和她舅舅站在一边?
肖敏的手里提着一袋早点,往李飞的面前一放,说:“快趁热吃吧,我知道你从来不肯吃早饭的。”
李飞有点意外地朝她看了看,说:“今天怎么了,请我客了?算了,还是你自己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为你买的。”肖敏的目光里透露出些许的温柔,说着她就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递到他的手上。
“特意为我买的?有事要求我呀?”李飞犹犹豫豫地接过包子,像是害怕上了她的当。
“你什么意思嘛,你常请我客,今天我买几个包子给你吃,你就怀疑我是有事要求你呀?”她噘起嘴巴,好像对他这样的反应很不满。
“那就谢谢了。”他笑着拿起了了包子,一口就咬掉了半边,边吃边点头,“嗯,味道很不错。”
李飞狼吞虎咽地吃了三个包子后,动作开始慢下来,他转过脸看着肖敏,认真地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这几天我一直想对你说,我现在告诉你,不知你听了会怎么想?”
“什么重要的事?”看着李飞一脸认真的表情,肖敏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她以为自己买了包子给吃,感动了他,鼓舞了他,他现在想要对自己说那些表达爱慕之情的话。
“你有没有注意看一下‘亚洲天使’号码头边上堆放着的那批钢板?”李飞侧过脸来,小声问道:“你这两天来回从那边经过,有没看出这批钢板有什么问题?”
“我没仔细看呀。”看着李飞神秘兮兮的样子,肖敏的眼神掠过一丝困惑,“这批甲板钢板怎么了?”
李飞朝门外看了看,目光直视着她,压低了嗓门说:“这些都是劣质钢板,你舅舅给了我一点钱,他那意思是让我不要过问这件事,到时用上去就行了。这几天我一直想告诉你,又怕你在外面乱说,引起麻烦。反正这事千真万确,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你这几天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是在想这件事?还有几次吞吞吐吐的想跟我说什么,也就是想跟我说这个?”肖敏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内心感到非常的失望。
李飞有点难为情地点了点头,说:“是啊,我早就想告诉你,可又怕你四下乱说,惹出麻烦来。”
原来是这样!肖敏非常的失望,一股无名怒火“腾”地从心里窜起来,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那你现在告诉我干嘛?我一个实习生,我能怎么办?”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怨我没早告诉你。我道歉,好不好?”李飞耐着性子哄着她,他搞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就是晚了一点告诉她,就至于这么生气吗?
她却扭过头去,对他不理不睬的。
李飞以为她很快就会消气的,接着又说:“我真不知道你舅舅他们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做法。撇开责任不谈,将来这船要是出了事,那说不定就是一场海难事故,我们不是要一辈子受良心谴责吗?况且这事要是传出去,对我们船厂的声誉也有极坏影响的。你说是不是?”
肖敏还是板着面孔,不理不睬。
李飞见她还在生气,就有点不耐烦了,说:“肖敏,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小家子气,就为这点小事就气上半天,况且我还跟你道歉了。”
听他这样说,肖敏更生气了,她掉过头来,气势汹汹地冲着他吼道:“你才小家子气呢,你这人不但小家子气,而且让人讨厌!讨厌!”
李飞觉得她今天的反应很古怪,很好笑,就不想再招惹她了。他站起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现在去找陈主管。”
听李飞说他现在要去找她舅舅,肖敏抬起头来在他身后叫了一句:“喂,你给我站住!”
李飞站住了,转过身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你现在去找我舅舅干嘛呀?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这肯定也是上面领导的意思,你找他能有什么用?”她面无表情,冷眼看着他。
“我现在去找你舅舅,把他给我的钱退给他,告诉他我经过慎重考虑,拒绝同意这么做。如果他硬是要逼着我同意,那我就去找张总,也许张总还不知道这事。”李飞的态度很坚决。
她气呼呼地白了他一眼,说:“你傻啊?还要去找张总。你想想,这事要是不经张总的同意,我舅舅敢这样做吗?你冒冒失失去找张总不是自己朝枪口上撞,找死吗?”
“哼,要是他们上下一致,商定好这么做了,那我就去告诉那个王监管,或者反映到光洋海运那边去,反正我是不会答应的。”李飞神色凝重,握紧了拳头,说:“昨天去‘金色勇士’号上,你还记得大副那番话吗?我也是海员出身,我不能容忍别人在造船时做手脚,更何况这还是小雪他们公司的船。”
“你疯了吗?”肖敏一听到他提夏小雪就火冒三丈,冲着他吼道:“你自己的饭碗重要还是做这种无谓的牺牲重要?就算是夏小雪他们公司的船,但这跟她能有多大关系?你这是在感情用事!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值得吗?什么事一旦和夏小雪沾上边,你的思维就不正常了。我问你,现在社会上那么多肮脏的事,你能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卒,你不能要求这个社会必须要适应你,而是你必须要适应这个社会。你懂不懂?”
肖敏借题挥,把他骂了一通,也算出了一口气。
听了她的话,李飞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陷入痛苦的矛盾之中。肖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李飞的跟前,紧张地看着他,希望他经过慎重的思考后能改变主意。
许久,李飞突然站起身来,很坚决地说:“肖敏,我不强求你和我站到一起,但我自己必须站出来阻止这种事情,不然的话,等‘亚洲天使’号下水了,交付出去了,我会一辈子忍受良心煎熬的。你没做过船员,你体会不到我此刻的心情。”说完,他义无反顾地往外走去。
肖敏见他还是要去,有点慌了,伸手拦住了他,用那种带着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不行,李飞,我不能让你去,你得想清楚了,你这一去就可能闯祸的。你懂吗?”
“我懂,我不怕。”说着,李飞就试图推开她。
“你听我说,你先冷静下来。”肖敏坚决挡住了他的去路,言辞恳切地说:“要不这样,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找他们。我先去和舅舅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不行的话,我再去找张总。反正有舅舅在,我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好不好?”她眼巴巴地看着他。
李飞愣了一下,看着她急得通红的脸,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感动,犹豫了片刻,说:“这样行吗?我担心这样会连累你的。”
“傻瓜,我没事的,舅舅会罩着我的。”她很有信心地说。
见李飞不吭声了,她示意李飞呆在办公室里,哪也别去,然后她就去找她舅舅。
李飞神情紧张地看着她走了出去。
肖敏到了楼上陈主管的办公室,径直推门走了进去。陈主管抬头看了她一眼,“鬼丫头,连门也不敲。”
她什么话也不说,气呼呼地往沙上一坐。
陈主管放下手里的文件,说:“哟,今天这情绪不对啊,是谁欺侮你了?”
“是你欺侮我了。”她没好气地回应道:“舅舅,你有没有去看过运过来的这批钢板,就是要用在‘亚洲天使’号上的甲板钢板?”
一提到这批钢板,陈主管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很严肃地说:“你想要说什么?这批钢板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看不出来呀?”肖敏板着脸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劣质钢板,不能用的。”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李飞在你面前胡说八道的?”陈主管脸色很难看,目光令人惧怕,“他姥姥的,这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的!”
“你不要冤枉李飞好不好,根本不是他告诉我的,这也用不着别人告诉我呀,这么明显的问题我自己看不出来吗?”她赶紧为李飞开脱。
“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的?你是从哪看出问题来了?你说给我听听。”陈主管铁青着脸问。
“这......”她一下子哑口无言,愣在那儿。她心里直后悔来得太仓促了,还没具体弄清楚这事。
“你赶紧回去,别在这里给我添乱,人家胡言乱语,你也跟着瞎起哄。一个实习生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事得了,瞎操什么心!”说完,陈主管气呼呼地朝她一挥手,“去吧,去把李飞他娘的给我叫过来。”
“这一点不关李飞的事,你叫他过来干嘛?”肖敏皱起眉头,装得很惊讶的样子,用威胁的口气说:“你要不管的话,我就去找张总,看他管不管?”
“死丫头,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吧。”陈主管两眼瞪着她,脸气得通脸,一拍桌子,吼起来:“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干了?这种事情轮得上你插嘴吗?你现在连这边的正式员工都算不上。赶紧回去把你自己该做的事做好,别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好不好?”
肖敏憋了一肚子气撤了出来,径直就去对面的办公楼找张总经理。一开始她还是兴冲冲的,但后来脚步渐渐就慢下来了,最后,她在总经理办公楼入口处的一个花盆前停下来。她想来想去觉得这样去很不妥,太冒失了,这不是小事,她舅舅是不敢自作主张的,这种事肯定也是经领导层研究决定的,难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能改变得了?她舅舅好多次告诫她,实习期间一定要老老实实,不能惹是生非。
她站在那儿,犹豫了再犹豫,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放弃了。在她看来,与其去找张总还不如回去劝李飞,改变上层领导的这个决定没有可能,但改变李飞还是有可能的,而且也不会引火烧身。
肖敏回来的时候李飞急切地迎了上去,问她有没有什么结果?
她摇摇头,说:“你会不会弄错?我舅舅很生气,说你是无中生有的。”
李飞见状,扔下一句话就往外走,“我去找他们。”
肖敏一把拖住了他,小声说:“你去找谁呀?我都找过了,没用的。我看算了吧,这真的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你又何必为这事去得罪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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