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变生肘掖(2/2)
此时宾主俱已落座,揖让寒暄,犹自人声攘攘。忽听一缕笛音响起,高亢入云,四面登时静了。只见一个着海青衫子的青年,面目清秀如好女,手持一支竹笛,缓缓吹奏。那笛子乃紫竹所造,看上去并无特异,只是年代颇久,笛身已磨得光润无比,宛如紫玉。笛声悠扬婉转,便似人行春郊,百花齐放,百鸟和鸣,隐隐有春风扑面,令人心怀大畅,顿忘身处何世。一曲既出,人声立静,台上诸人俱各凝神细听。
秦挚不觉低声赞道:“真好!”以他和王守仁的官职,本无入座资格,但此来是为皇上颁赐,故此杨府也不敢怠慢,引他二人在台侧坐了。王守仁道:“此人兄弟不知?便是李谟,号称京中第一、梨园押班的。据说他的笛子是仙人传授。去年上元夜,圣上登楼与民同乐,谁知楼下喧哗不住,便着了这李谟吹奏一曲,城墙上下,立时鸦雀无声。自此名声大噪。也就是杨相国,别人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请他献技?”秦挚奇道:“当真有仙人传曲?”王守仁暧昧地一笑,道:“咳,谁知道真假?不过圣上素来相信方士丹药,最好的就是这个。”秦挚蓦地想起当日杨临月在舟中吹箫的光景,伸手摸了摸袖内的一对明珠,触手温润,心中登时暖洋洋地,面上不知不觉露出了笑容。
说话间,李谟已退下。杨国忠看了一眼一旁忐忑无语的安庆宗,笑道:“本相知郡马今日来此,特意请了一班龟兹艺人前来献舞,谅来比这笛子更合郡马口味。”他如此强调安庆宗的胡儿身份,分明是语含奚落,安庆宗更是不豫,只得勉强笑了笑。
只听角声呜咽,夹杂铃声细碎,一队少女身形婀娜,衣上彩带缤纷,面蒙白纱,款款而出。彩带、面纱、裙角均缀以小小金铃,移步便有轻响。随即鼓声渐起,少女开始旋舞;鼓声越来越急,舞姬的舞步也越来越快,便似数十朵花儿开在红氆氇上,白纱轻扬,彩带四散,令人目不暇接。这是龟兹最负盛名的胡旋舞,在当年长安风靡一时。
鼓声更促,只听两声大震,舞姬同时向庭中集聚,忽又散开,彩袖齐抛,众人刚喝得一声彩,离安庆宗最近的那个舞姬忽地双眉一扬,袖中飞出一道闪电也似的银光,竟是一柄软剑,直取安庆宗的眉心。
这一下变生肘腋,谁也未料到有人胆敢在相府行刺。奏乐之人尚不知出了何事,台上台下却已是惊呼一片。安庆宗正自心神不定,猛见白刃已至面门。他是武人出身,应变尚速,正好右手中端着茶盏,即刻将茶盏向刃锋掷去。左手拖过面前茶几,挡在身前。侥是如此,面上仍是一凉,左颊现出一道长长血口。此刻已顾不得狼狈,连人带椅倒下,就地一滚,钻进了几案之下。那女刺客即刻变招,改刺为斩,剑光起处,几案被一劈两半,剑势不停,当头罩向安庆宗。此时杨府侍卫俱各在台下候命,再想上台救人已然来不及了。
便在此时,只见一个人影跃上,拦在安庆宗身前,宝刀出鞘,光华夺目,挡住了刺客的那一剑,正是秦挚。那女刺客怔了一怔,似是未想到秦挚会对她出手。她的面貌隐在白纱中看不清楚,一双秋水似的明眸却闪过一丝光亮。不知为何,剑势顿了一顿,竟未闪避,露出老大一个破绽。就在这一刹那,秦挚的心中也有些奇怪的感觉,然而此情此景,更不容思量。手中的断玉刀是何等锐利,兵刃相交,只听“呛啷”一声,那女子的软剑断为两截,余势不减,刀锋过处,正中她的肩头,登时殷红了一片。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秦挚脑中忽地现出当日在长安街头初识的那一幕:公孙大娘!尽管面上蒙着白纱,但那眼神却错不了。不觉也呆住了。安庆宗得此良机,连忙从桌下爬出,再看另一端,杨国忠躲在同样面如土色的杨正身后,瑟瑟发抖,口中只是叫“来人!”此时台下的侍卫也已围拢过来,眼看公孙落霞便要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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