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凡尘物事映朦胧,梦雨倚栏望众生(1/2)
三日转眼过去。
成亲迫在眉睫!
天绍青与柳枫大喜之日也终于到来,虽然天倚剑等人异口同声说成亲一切从简,但李泗义仍将事情报于岐王府。[]
其母李恒简日前为刘寒逃婚一事焦头烂额,闻听此事,自是阴霾尽扫,喜上眉梢。
这位王妃依然是个容易为喜事欢喜的妇人,柳枫幼年逗留太白山学艺,从未到过岐王府,王妃李恒简虽不认识他,但四月初九那日,与柳枫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不知柳枫来历,但李泗义今次带回消息,天一老人门人弟子欲在太白山上成亲,仍然让这位中年妇人精神振奋。
天一老人的名声,她可是耳熟能详,亦见过数次,她知道那是自己儿子李泗义的师父,只是欠差一个拜师形式。
换而言之,李泗义与柳枫师出同门,算是柳枫的师弟,所欠缺的仅是称呼而已。
与王妃来讲,自己儿子的同门师兄大婚,作为颇有声望的岐王府,身为一个王妃,她需要样样张罗,王妃到底是大富人家所出,凡事俱恪守礼节,且不论她心里是否将柳枫视为熟客,但门面之事,她自得做足,以显示岐王府的威望。
她更认为成亲乃人生大事,马虎不得,又打心眼里偏爱女子多些,自然不忍女方出嫁如此简单寒酸。
她却不知,天倚剑与柳枫有言在先,目前只是形式拜堂,日后柳枫回到金陵,方才明媒正娶。
当然这是后话,李恒简亦无从得知。
兴是她丈夫早故,她乐于见到佳偶成双,她虽人至中年,性格却似个天真的孩子,李泗义将消息带回来之后,她立刻将不快抛去脑后,兴奋地跳跃,当下派人送去凤冠霞帔等成亲所需,并将王府上好的柳林酒一道送上山。
片刻之间,她心情忽然大好。
因而天绍青与柳枫成亲,几乎不需费神,丝匹金帛,酒盏器具,锦绣华衣等物一应俱全。
四月十六,太白山一片喜气,岐王府某处角落里,却散发着异样的气息。
黄昏时分,上官无忧遍寻不见傅玉书,而清平自从听到天绍青成亲一事,终日在房里烦躁地走动着,此刻亦不例外。
四月初九之后,他本欲返回华山,但他却借口留了下来,本来担心小师弟傅玉书会阻挠,谁料傅玉书性情温和,竟一口答应。
成亲这一日,亦是李玄卉上山的日子,陪伴同来的是天绍青的几位玉华山同门。
原本是有意从简,却无意间添得太白山那处山顶热闹非凡。
暮色逐渐西垂,距离拜堂愈发近了。
自消息传回岐王府,赵铭希已三天不曾用饭,祭月按照苏神医所写的药方从外面带回罕世的治疗药物,亦被赵铭希扔至一旁,视若不见。
情况越来越糟。
赵铭希试图从轮椅上站起来,他每日双手搭上轮椅的扶手,身子上挺,一连三天,俱反复做着这个动作。
现在这等关键时刻,眼见天色愈发暗淡,他双手拍上扶手愈来愈急,但却次次不如他愿。
呼哧声声,即将站立,忽又跌坐回去。
行动自然是宣告失败!
赵铭希亦累得大汗淋漓,双目望向窗外快要拉下的暮色,终于抑制不住失声大叫出来,一双早已瘦及的手猛力拍打扶手,着急地喊道:“大哥,大哥……”
赵铭锐立在门口将这一切看入眼内,他亦上前查看过赵铭希腿脚,发现与常人无异,为何自己弟弟站不起来呢?
赵铭锐百思不得其解,终于,他做出一个决定,转而,只见他转身出屋而去,径直向岐王府李氏宗亲讨要了数名歌姬。
片刻,歌姬应命而来,赵铭希见此双手抱头,痛苦地低喊:“不要……”这与他原本所想迥然大异。
然而,起舞的女姬已踩踏而舞,旁人侍女奏乐吹曲,一时间,琵琶,五弦,箜篌,筝,觱篥,箫,笛一起弄调,丝竹管乐响起。
霞衣在身,轻柔曼舞,在屋内荡着异样气息,一切是那么夺目绚丽。
炫目的舞姿中,赵铭锐将双手搭上赵铭希肩膀,愠声道:“今天晚上就由她们陪你,你想把她们当成谁都可以,但今晚过后,那丫头的事,你就要全都忘记!”说罢,突然俯身在赵铭希耳边,冷声道:“这是岐王府宗亲大人所赐,凡事要考虑清楚,有一不能有二,你若稍有差池,连累的就是我们玄天门。”
赵铭希心头一愕,已然明白兄长这言下之意是要他接纳女姬,而不能再动肝火拔剑相向。
赵铭锐望了赵铭希一眼,再不多留,却不想他方转身踏出两步,赵铭希就从轮椅上扑倒在地,拽住他一直腿脚,央道:“大哥,你不要这么对我,我求你!”
赵铭锐蹲下来,紧盯赵铭希,缓声道:“大哥在救你!铭希,你是一个男人,你要有出息,要为我们赵家争光,天下女子美艳绝伦者何愁不到手?你要记住,女人都是过眼云烟,你不能对她们太好,更不能为那些不值得的女人拼上性命!你要振作,就得过这一关,将她们手到擒来!”
赵铭希双目惊恐,闻言频频摇头。
赵铭锐心痛难捱,目视赵铭希双腿,一手指向一干女姬,道:“如果你不想让她们征服你,那你就站起来!铭希,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你为何还要坐着?”遂与赵铭希迎面相视,转问道:“你等那姓天的丫头来可怜你?你以为你这样坐着,她会来?就算你心中绝望,但也绝不能因此一蹶不振!这次,必须听大哥的!”
赵铭希一呆,道:“我——”
这是一个无情的事实,一瞬间使得赵铭希呆住,虽然他不愿意相信,但他不得不承认兄长这话说中了他的痛处!
原来在这个世上,自己的兄长是如此了解他。
此刻,他自己诧异吃愣,难道他真的以腿疾在等待心里的希望?或者掩饰他无法承受的失败打击?这是他中毒之后,屡屡站立不起的原因么?
刹那间,赵铭希只感到一阵悲凉。
忽然,他紧拽赵铭锐一只手臂,惊慌地迎上赵铭锐目光,道:“大哥,不如这样,我们像小时候那样,这一次我再去杀人,一样可以令我站起来,大哥你看怎样?”
这话他似乎不是说给赵铭锐,而是对自己有所交待似地,愈是说话,面上愈是散放出一种疯狂的笑意。
小时候他们便是这样子,每当他心生胆怯,或练功不济,或惧人威力之时,便以杀人来激励士气。
但是赵铭希这番建议,分明是情愿成为没有感情的杀人者,而不愿在此逍遥一夜,发泄的话,他情愿选择杀人。
赵铭锐闻言已完全木愣,双目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弟弟,讷讷道:“这样快活比不得杀人忘记那丫头?你情愿杀人,也不愿忘了那个臭丫头?”
赵铭希以为兄长不信他所说,连忙道:“大哥你觉得一个人不够的话……”
他立刻伸出右手,将手指头扳开,面视赵铭锐探问道:“两个?三个?”见赵铭锐呆愣不言,他又续道:“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赵铭锐仍是不发话,此时此刻,早已僵硬木然,赵铭希终于豁出命似地道:“五十,我可以杀五十个人,大不了大哥你绑住我的手,我手不动脚不动,你让他们攻击我,我一定想办法杀死他们,杀人之后,我一定可以站起来。”
尚未听完,赵铭锐已怒不可遏,霍然骂道:“笨蛋,那不是救你,那是杀人疯子,你宁愿去做杀人疯子,也不要忘记那丫头,铭希你这个笨蛋!”
他盛怒地立在一堵墙壁前面,一拳挥了上去,墙壁顿时裂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女姬们见此纷纷惊吓地退开。
赵铭希在身后颤栗一抖,犹自又道:“今晚之前,我一定要站起来,大哥,你帮我,我不要留在这儿,五十个人不够,我可以杀一百。”
赵铭锐面壁而立,无奈地低下头。
赵铭希望了一眼窗外,窗外暮色已垂,正是黄昏拜堂时,他焦急道:“快黄昏了,没有时间了,大哥,我求你!”
赵铭锐猛然将腰身玄天剑拔出来,望着剑芒问道:“‘苍穹摘星’如果转‘平地飞花’,剑式可以有几种变化?”
赵铭希一愣,喃喃低吟起来,赵铭锐走到他面前蹲下,道:“你记得这两招剑法的变化么?”
赵铭希见似有希望,急忙道:“当然记得!”
赵铭锐盯稳他道:“那你告诉大哥,这两招剑法如果连贯使出来分刺一个人,变换时可以刺出几剑,能够锁住对方几处要害?”
这是玄天剑法中的两招,自然正中赵铭希下怀,他自小修习玄天剑法,当然把握十足,当下只见他嘴角牵出一笑,想也没想便兴奋地道:“这不难,先使‘苍穹摘星’遮人耳目,看似一剑,待‘平地飞花’攻人不备,一剑便可变作二十八剑,可以封住二十八处要害,任对手剑式再强再快,亦分身乏术,一时之间,也无法同时拦住这二十八剑!”
赵铭锐猛然面色冰冷,冷哼一声道:“铭希,你把我们赵家剑法全都忘光了!”
赵铭希吃愣道:“大哥……”
赵铭锐从地上起身,手负玄天剑,挽了一个剑势道:“你看好了!”说罢,剑起,手挽剑花,人拔向高空,待到屋顶承尘之处,身形一折,复又转下,剑式一变再变,竟刺出三十六剑。
剑招印在赵铭希脑中,此刻却教他膛目结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兄长是个武学奇才,这一败,败的心服口服。无论他今后作何决定,他也觉得玄天门有自己大哥这样的人才,自己已然再无用武之地了。
同时,他亦深深地感到绝望,他知道今晚自己要走出这个屋子,希望渺茫。
赵铭锐负剑立定,转向他问道:“你看清楚了?”
赵铭希点头,声音异常微弱道:“看的很清楚。”
赵铭锐目光清冷,再问:“那是几剑?”
赵铭希低下头,讷讷道:“三十六剑!”
赵铭锐在他身上扫过一眼,哐当一声,将剑扔在地上,朝惊吓呆立的女姬们一挥手,示意了一番,然后转身出去,带上房门。
房门合上的刹那,望得见女姬翩翩起舞的曼妙身影,有几个嗤笑着上前扶起地上的赵铭希。
屋内,曲声,乐声,娇笑声不绝。
回荡在屋外的院落当中。
秦琅立在一棵树下,瞬也不瞬地盯着那扇屋门。
他站了多久,没人知道,赵铭锐出来时他在何处杵着,有无发现他,也不知。
半刻后,门吱呀一声爆响,秦琅注视到赵铭希衣衫不整地推门出来,他发丝凌乱,脚步踉跄,双目神光黯淡,手上却仍然紧攥着拾起来的玄天剑,剑芒光华闪耀,映出的却是不一样的气息。
走出来那一刻,他虚弱无力地倚靠在一扇门上,顺着门缝看进去,屋内鸦雀无声,女姬们或赤足或裙衣半掩,静静地以各种姿态定在角落里。
赵铭希兀自倚门,猛然,瞅到了院中的秦琅,目光顿转冷肃,盯着秦琅冷声问道:“你一直站在这里?”
秦琅没有说话,只对视着赵铭希,嘴角微微一笑。
赵铭希一个箭步冲上前,立在秦琅丈步开外,厉声质问:“你知道偷听别人私密有什么后果?”
秦琅侧转过身,淡做轻松,回道:“我可不知!”
赵铭希执起玄天剑,冷道:“那我就让你知道!”
秦琅立即一笑,转脸迎上赵铭希,道:“秦家剑法对峙赵门玄天剑法……”
他眉头高扬,拊掌道:“好,好极了!”说罢,已执剑在手,目光转寒。
赵铭希退后一步,盯稳他看了少许,恍然道:“玉柳庄秦世英的秦家剑法?”
秦琅面色悦然,相视赵铭希道:“当然,他正是家师!”
赵铭希剑锋抖开,摆开剑式,面朝秦琅朗声道:“二十年前,秦世英以‘秦家剑法’傲视武林,罕逢敌手,今日正好一试!”
但见剑芒一闪,赵铭希剑已刺出,剑势于风中一变,竟分刺秦琅身上二十八处要害。他的起剑式却不是‘苍穹摘星’,而是最为普通的‘流星追月’,‘流星追月’再变‘平地飞花’,仍然是一剑二十八剑。
当下只见剑芒闪耀,剑花飞舞,生的是夺目缤纷。
这一招,他原本可以刺出三十剑,然而他却只刺了二十八剑,并不是他气力不足,而是他故意收敛。
秦家剑法闻名江湖,秦世英大名曾经令无数剑客高手闻风胆怯,秦世英在江湖上的排名亦不亚于赵门,有人更将秦世英与赵家祖辈三剑客相比较。
虽然颇有些玄乎,但却并非毫无根据。
据说秦世英少年之时,曾挑战华山七剑,当时七剑并未齐齐到场,只有三剑赴约。
但仅仅对峙三剑,秦世英却打了个平手,不免使江湖上的人为之惊魂。
又有传言道,当时秦世英尚负伤在身,负伤之下,却未分出胜负,以一敌三,如此结果,任谁都会对秦世英生出油然敬意。
从此,秦世英位列江湖高手之列,地位尊崇,无人再敢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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