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三惊心弭患独思梦,自去前事入乱途(2/2)
他疲惫已极,神智实有些涣散,蓦地,忆及上次闯荆山,在那小屋内偶遇天绍青时的情景,她不但骗他有眼疾,还曾穿着一身嫁衣,准备骗他。
多美好的回忆,柳枫嘴角又漾起了笑意,十分沉浸地转过头,入情似的抚着天绍青面额,道:“青儿,你总骗我,那一次骗的我好苦,你知道当时柳大哥有多怕么?”说此,又喃喃道:“那小神医对你情深义重,是很不错,值得你托付终身,可柳大哥不舍得就这样把你交给别人!”
痛苦终日缠绕,实在教他不想理会。
他想最后放纵自己一次,手摸着她的脸颊时,就去解她的衣服。
他本没想太多,只想替她换掉衣裳,在她尚未醒转时,重拾拜堂的情景,然而褪去外衣,她里面的内衫薄透了,莹白玉润,将天绍青身躯的曲线美妙地映现出来。
柳枫把住那内衫,手指忽然剧烈颤抖。
他拼命压住抖动的心弦,尽量不教自己去看,可才一转面,又陡然想到天绍青白日被马蹄人影踏过,身上尚有伤痕,他无论如何得为天绍青换药,擦拭伤口,便把心一横,拉开衣襟向内解去。
当衣服褪尽,那莹白的肌肤立时裸露在外,虽然有几处淤青,但柳枫视线所触,仍然发着莹莹的光芒。
他怕男女接触过多,有所不便,唯恐自己神智迷失,侵犯了天绍青,用天绍青衣上的轻纱隔住了。
可轻纱下诱人的曲线,半隐半透的雪白肌肤,朦朦胧胧,如在一片白氲中。
柳枫脑中充血,呆呆地凝视天绍青,擦伤口时,双手难免碰及她的肌肤,他意识迷乱,双手竟从她的脸庞移了下去。
玲珑柔和的线条,让他涌起一种空前的渴望,渴望与她做进一步的举动。
他不知怎的,竟好想去接触青儿身上这些不同的地方。
于是柳枫一把揭去她身上的轻纱,去掉轻纱障碍,他再也忍耐不住,心头狂跳,手越移越多,手劲时轻时重地抚摸着那神秘之地,那种狂热感教他情迷,不时落下一吻,沿着脸庞延伸到身躯,张口唤着:“青儿!”
他喜欢哪里,就吻哪里。
天绍青虽在沉睡,但意识时昏时醒,懵懵懂懂中,只觉丝丝甜意涌入全身,那奇异而陌生的滋味,妙不可言,直想让她呼出些什么。
然而她处于梦中,实在虚弱无力,那呼唤的声音几次盘绕在喉头,如何也无法脱口。
梦里面,她只见柳枫身披大红的新郎衣袍,端视着自己,终于,她有了零星意识,知道了柳枫的需要。
可她没有说话,她知道一旦开口,必定击醒柳枫,那时柳枫就要走了。
她不要他那么痛苦,不舍得他离去,就愿意顺从柳枫,让柳枫全身心投入。
柳枫抚摸她、亲吻她,她是开心而迷乱的,那感觉也教她稀奇,竟不由自主迎合他的动作,隐隐乎乎中,她听到柳枫的呼吸愈来愈显粗重。
也说不出为什么,她竟喜欢柳枫这种情感。
柳枫,是她最爱的人,她总是希望自己快乐的同时,她的柳大哥也能快活,她是个未谙人世的姑娘,自然被柳枫弄的心痒难耐,体内直有一股热热的情意想要释放。
所以她什么也不愿想,抛却一切外事,浑然忘我,温顺地依从柳枫,亦冀求道:“柳大哥!”
她几乎是情不自禁地张口唤出,两人正在情浓时,这一声唤反而未如以往那般唤醒柳枫的意识。
这恐怕是柳枫也没想到的事,虽则他与天绍青两情相悦,朝夕相对不少时日,也曾为她治过伤口,看过她的身子,但全没像现在这样,完全以白璧之身呈现。
他们压抑的太久了,他对天绍青的渴望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他能感觉到那渴望比以前还要强烈。
自从他与青儿分别大半年,终日滚爬在战场上,将一切心思都埋于无尽的厮杀,后来再见青儿,他又拼命克制自己,当得知青儿受了那么多苦,还瞒着他,不让他分神,他就有热切的渴望,渴望释放自己的情感!
这出乎他的意料,他原先以为狠心的分离,会使他的心肠变得越来越硬,可相思却更重,真正经历了这种痛苦,才能明白其中的真谛。
有的情感,不是说忘就可以忘得,他天真的以为可以忘记。
正如真正的痛苦,不是一时的,而是一生都刻骨难忘。
没有真正经历那些时,人通常都认为那不过是小痛,时间可以使他们学会忘记。
可通常真正的经历了,却感觉不是那么回事,那是一种任你怎么忘,也忘不了的。
夜深人静时,只有倚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凄凄,呜呜地低泣过去的悲伤,舔舐伤口,岂非也是一种情感的倔强和坚持?
如不是投入了真情,又如何可以忍受这些相思,岂不是寡情薄意,早已忘怀了?
经受不了小苦的人,叫脆弱,经受不了大苦的人呢?
亲朋好友的离去,子女的死亡,又有几人可以理直气壮的说,那不算什么?
这种人若非不是生性够洒脱淡然,或无父**人,便是生性冷漠,要么就是怀抱圣贤之心,身旁也有人簇拥,不缺欢乐。
经历诸多磨难,相思刻骨铭心,早已融化柳枫的心肠,目今陡然见到天绍青,绵绵情意顿时涌上心头,定力大减,他见天绍青一只手举在半空,试图寻找自己,连忙捉住,喃喃道:“青儿,这一刻柳大哥日也盼,夜也盼,盼了好久,你知道么?”
天绍青生怕他走脱,也痴痴地回应道:“柳大哥,你不用说的了,我都明白,我想你,你也想我,你纵然不说,刻意避着我,可想念我,受的苦,一定比我大!”
柳枫失神了,将天绍青抱起,纳入怀中道:“青儿,柳大哥舍不得放你走!”
天绍青也紧紧偎住他的胸膛,道:“我也舍不得柳大哥!离开了甑山后,青儿就一直想着你!”
柳枫感同身受道:“我也舍不下!”
天绍青埋首体会着他身上那股温热,也温声回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们分开后,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可青儿见了你,不敢招呼只当陌路,也忍的好辛苦!柳大哥,我不敢找你,怕你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会讨厌我!”
柳枫惊异道:“青儿,我怎么会讨厌你?啊,青儿,我明白啦,你是怕我在大战中分心,而被敌人有机可趁,才几次故意装作不认识我!自己受苦,也不来找我!”
天绍青涌出热泪,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显然柳枫一语料中。
柳枫看在眼里,更生怜爱,就双手捧着她的脸,一刻也不愿松开,似重视珍宝般珍惜她。
以往他俱是压抑克制,情感不得释放,目今返其道而行,竟然骤觉天绍青对他的重要,实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珍贵,想他过往孤行天涯,心中只有父母天下,哪里能体会这许多?
他本是个果断干脆的人,只要强横些,青儿反抗不了他,可是他几番思量,想对天绍青进一步,又在那当口,突然退缩一步。
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在想:我该这样要了青儿的后半生吗?
这本是他应该得到的,洞房花烛夜,他根本不曾有过,便被在太白山扼杀,还背上了抛妻绝情的罪名。
可他并没有享受到新郎官该有的洞房花烛夜,夫妻之事,承担的却更多。
目今他思虑这些,不敢迈出那一步,只是怕青儿重蹈他**的覆辙。
他难道是顾及自己,是怕吗,柳枫天不怕地不怕,他怕什么?
正因为他爱着她,才有那诸多无法随心而为的障碍,也有不能逾越的胆怯。
于是他为她草草换上嫁衣,抱着她坐了一夜,就背倚壁面,单单纯纯的,只是抱着,自己却难受的紧,只因他是个男人呀,面对温香,又是他此生挚爱,欲望不受控制地膨胀。
他想过放开她,可不舍的。
此前柳枫不懂爱,现在学会了爱,便再难割舍!
柳枫内心忧急,委顿倒地,怕自己做出侵犯天绍青的举动,猛然在极度痛苦中,一掌拍向头骨,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他哭啦,真的哭了。
天绍青阻止他未遂,又陡然感觉他在自己身旁倒了下去,失声惊呼:“柳大哥,柳大哥!”
天绍青难过已极,就在他耳边轻吟浅唱:
见情义似血,相识是缘
短暂匆匆
我已知足
离恨聚散,似水逝去
不必慨叹
望满襟血泪,重拾记忆
永信誓盟
何日为情自困,已不自知
只觉这场相遇,似真似幻
韶华在心头飞
在那天边,光阴已似箭
欢散无常,朝夕牵挂
独叹蹉跎
昔年,君挥擎天剑锋
挽就得意
可惜目光如麻,心在千里外
前事中,彼我心连
坚如石
隔千山,诉疾风无限
君为我,徘徊生死门
我心何忍
何忍,忍忍忍
相缠永世,因果无解
彼我踪影,半路失落
此世乘舟破浪,孤行天涯
沉重过往,逝去种种
相好无见
我心泪流
纵横数年
劫难多多
跌宕求生
丝丝情念
波浪滚浮,挣扎伴随
只盼明日天涯,君不孤单
攀住得失,不再溜走
迷途中返,困倦无意
分飞境迁,漫漫人生长
不必强求,不必悲伤
虽然她自己难过的要死,却要这样劝柳枫,将那首歌连唱数遍,并不时摸着柳枫的脸颊流泪。
柳枫身心疲累,再难支撑,就拉着她一道躺倒。
他当然也可以强要,不顾世俗伦理,不顾道德,随心所欲,事后再将天倚剑杀掉,但那与畜生何异?即便不是,也相差不远了。
天绍青出身不同,师门博学渊源,随口便可自己作词,而柳枫听着天绍青的歌声,躺在那里,也自悟意境,后来竟以笛声相和,一曲一歌,十分默契。
柳枫只觉这词也好生美妙,如痴如醉,进入忘我幻境,彷如两人一起远离了人世间的一切痛苦,而他也牵着她柔软的手奔跑着,去寻找那永恒,然后盟誓,许下生生世世。
他意态癫狂,时而痴唤微笑,时而心痛如绞,时而悲声狂呼,慢慢地,希望幻灭,意念消散。
太白山两人的成亲,礼未毕,便被扰乱,而且还不曾拜过父母。
柳枫思及此处,便强撑着为天绍青梳了头发,又拿来木牌,以手代笔,用血刻下了母凌芊与父李继岌的牌位,放在高处供奉。
不多会儿,他抱出天绍青,自个儿也跪下,诚意叩拜道:“不孝子枫儿求见父母大人,望爹娘不计前嫌,为孩儿做个见证,今孩儿欲与青儿在父母面前拜堂,希望爹娘成全!”
两人一同磕了头,柳枫一时情绪高涨,转头问道:“青儿你高兴吗?”
这时,忽听远处有人低叹:“一对可怜的苦命人,也不知道是枫儿害了她,还是她害了枫儿!”
柳枫听出是天一老人的声音,正要相看,就见天一老人已经推门而入,呵呵笑道:“有喜事,怎么不叫师父?”当下盛来美酒,与柳枫坐下道:“来,我们师徒同贺!”
那一刻,当真是三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而天一老人直到翌日深夜才走,但柳枫却清楚,那不过是他为了疏放心情,与青儿戏玩之举。
每天柳枫都会亲自下厨,为天绍青端来饭菜,成婚之日,又帮天绍青梳头,还用大衣披在她的背上,将她紧紧拥住。
外面夜风呼啸,他好似希望迎接客人似的,把窗户全都打开。
他全心全意沉浸当中,未曾觉察远远的斜坡上,始终有个紫色的身影在偷偷地望着他。
自从正阳关一役后,双夫人不知所踪,端木静便自己设法解掉束缚,可脱离魔掌后,自己的叔伯不是死去,便是被擒,且正阳关又被柳枫使计攻克。
端木静沿路打探,偷见天一老人在幽谷出没,便尾随而来。
她既恨柳枫,却又有着无法诉说的复杂情愫,今生终究是与柳枫两隔天涯。
柳枫那些动作,她看在眼里,既悲愤又难受,她亲眼看到柳枫煎药,每次喂完天绍青,都会俯身在天绍青脸上亲一下,几乎每晚他都会做那样的事情。
那个女孩子一直没有苏醒,柳枫一定故意点了她的穴道,目的显而易见,只想那样照顾那个女孩子,却不想被女孩知道。
端木静羡慕惆怅,委实想不到不可一世的柳枫,竟会心甘情愿做这些民间夫妇的事情。
她再也忍不住,狂奔而去,挥剑用力砍向路旁的树枝,直将枝桠砍的四面飞散,待到极尽处,她仰天呼道:“我知道事实,我本可以救赎你们,但我落得如此凄凉,眼见你对她这般爱护,我为何要告诉你们**!”
一言到此,她自言自语道:“那样我又得到了什么?我的家人都死了!”似幽怨,又似难过,竟疯狂地笑了。
她不是挟恨报复的怨女,绝不是!
可她似又对命运不服,不住呢喃道:“柳枫,柳枫,你为什么定要对她那么好?”低望手中剑,猛地反手回旋,插入自己的心口。
夜色朦胧中,似有两道人影飞掠而至,正是那向睐与崔世源,他们本在谷外相侯,约定时辰已过,也未见端木静折返,这才急赶而来。
可二人还是未能及时拦下端木静那一剑,见她倒地,那向睐竟跪倒在端木静身旁,大叫道:“静公主!”
端木静气若游丝,但还未断气,勉力睁开眼睛,相询道:“我早已经不是公主,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向睐苦着脸道:“公主,你执意于那柳枫,就更应该明白我的心,目今公主已去,属下誓死相随!”亦一爪捏断喉骨而死。
端木静一震,好久回不过神来,谁能想到这人竟这样死了?崔世源抹着眼泪道:“静姐姐,你因何不好好地活着,咱们也可以伺机报仇呀!”
端木静苦笑道:“世源,姐姐一生寻找温情,所作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挽留先父,教先父看上我这孩儿一眼,可惜事与愿违,他已经死啦!姐姐对不起他与伯父,若不是我的背叛,他们不会死!姐姐活着,实在了无生趣……”言未尽,面前忽然冲来一道人影,呼呼的风声,直将崔世源迫开丈许。
待崔世源定神一望,端木静已经不见踪迹。
寒风不歇,卷起枝叶飘摇,也卷凉了苏乔的心。
五天来,他就一个人蹲在那小镇的角落里。
小镇荒凉萧索,黄沙飞泻,五日前,**四处奔走,他知道是几里外正在打仗,所以很多人亡命逃奔。
只有他没有走,那天镇内混乱,他与天绍青行此,让她坐在镇口休息,自己到前面一个药铺抓了两副药,因为她眼睛毒素入侵时日已久,急需药物续接经脉,而她双腿虽然可以行走,但不宜长时间奔劳,腿脚手臂依然显得极为虚弱。
他希望她的眼睛可以看得见这个世界,希望她和以前一样,骄傲自信。
谁知等他拿药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那一刻,他脚下趔趄,竟然又感到了空荡荡的茫然,惊慌失措着,魂飞天外着,难道是有人将她带走了么?她身体受到重创之后,早已失去武功,他竟然那般大意。
他独自懊悔,就在那里一直呆着。
直到这日,忽听耳畔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是她轻柔的声音:“是不是到啦?”
他立刻抬起头向那边望去,却没想到她会和柳枫走在一起说话。
他忘记了,此次领兵打仗的正是柳枫,怪不得她会突然不知所踪。
那天他也去战场看过,可没有找到她。
此刻他明白了,这五日她都和柳枫在一起,他们夫妻若和好如初,自己就走了罢。
他这样想着,内心实已错愣失魂,双目呆傻,茫然地瞅着柳枫搀着她的臂膀,远远向他走去。
他本以为她会随柳枫一道离开,根本不曾留意那二人的神情。
柳枫看到他的时候,朝天绍青点点头,实际上是捏紧了天绍青手臂。
天绍青已经预感到了,微笑道:“这位大哥,就到这里吧,我朋友就要回来了,我站在这里等他,谢谢你!”不由分说,将柳枫推开,好似那是一个与她完全无干的人。
苏乔愣住,她朝思慕想的,如今就在眼前,她认不出来么?那这些时日,难道他们并没有相见?
柳枫也好像是故意一般,始终不愿开口说话,似乎就怕她认出来,只装作是一个路人。
苏乔吃惊地望着柳枫,心中讷讷道:怎的青姑娘让他走,他看也未看她一眼,便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没有任何留恋。
这一夜,苏乔气急败坏,越想越觉不对,天绍青告诉他,她在打仗的地方遇到了他,当时被人撞倒在地,拾不起身子,是他救了她。
他手臂方一靠近自己,她便知道是那朝思慕想的柳枫了,只是她装作不知道,故意骗他说,自己得了眼疾,看不见路,让他送自己一程。
他便送自己回来了,因为路途较远,她又受伤了,便借宿客栈。
可能他知道自己看不见,故而几日也未开口,只是随她默默地走着。
听完之后,苏乔便立刻找来一把剑,骑着快马,直冲唐营,只因他获悉李弘冀扎营附近,等候柳枫上京。
岂料苏乔迟到一步,待他赶去时,柳枫大军已经连夜回京去了。
天绍青与柳枫之间不清不楚,苏乔并不知晓内情,但他决定去一趟金陵,求个明白。
他知道天绍青刻意隐瞒自己,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若如实相告,她必不喜欢,因为她伤好之后,很少在他跟前主动提起柳枫。
所以赶路之际,苏乔撒了个谎,说带她去苏州找神医治眼,实际上行的方向却是金陵。
他仍然没有直言自己的父亲就是闻名天下的苏神医,只说也是个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