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国的夏天（四）（1/2）

如果说临海市是南粤省头上的皇冠，那么中华路就是这顶皇冠正中间最璀璨夺目的那颗明珠。几十年前的中华路还只是海边一个长满杂草的小山包，可现如今已经高楼林立，隐隐成为南粤省的经济中心。喧嚣的街道两旁竹笋般飞快冒起一栋栋摩天大楼里涵盖了几乎所有你能听到过的知名企业办事处或总部。全国各地，甚至是世界各地的人才和资金在政府有意无意的宣传以及优惠的税收政策影响下，蜂拥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孔雀东南飞”，这句古诗被很多报道套用，很贴切的形容了现在南粤省的人才和经济状况。用临海人最津津乐道的一个俏皮话说就是：从中华路的高楼上随便抛下一块砖，砸到的十个人中有九个都来自世界五百强，另外一个刚从五百强出来，自己创业开公司。

善良的人们总会习惯性的把事情往美好的方向描述，把看起来不是那么美丽的事物下意识的忽略。就如同那个著名的五百强俏皮话。如果真的有人从中华路的高楼上丢下一块砖，按比例砸中的绝不仅仅只是是那些五百强的精英白领们。倒霉的可能还会有穿着各色制服的保安和清洁工，穿梭于各家公司跨着双肩背包的快递员，或者拎着塑料袋跑上跑下的送餐员。如果有一天你来到美丽的临海市，为眼前这一栋栋现代化程度极高的摩天大楼、一条条被绿化带环绕的美丽马路所惊叹的同时，不要忘记其实这高速增长的经济速率里，一样还有有底层这些忙碌着的人们在做贡献。

暮色渐渐开始笼罩这座年轻的城市，渐亮的各色霓虹灯散发着诱惑的光芒。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从一栋栋大厦门口潮涌而出，却又春雨般三三两两渐渐分散开去，润入无边的夜幕里。严乐此时衬衣西裤，衣着整齐的正侧身避过五百强的洪流，快步跨进电梯。等等，我们的严乐不是只有十六岁？不是才初中毕业不久吗？现在的他应该半赤着上身，在工头的呼喝下挥汗如雨，在工地上敲敲打打才对。怎么可能会衣冠楚楚，像模像样的站在这里。

没错，其实和我们猜的也不远。如果我们走近严乐身边仔细看看，会发现严乐手里提着几个装着饭盒的塑料袋，雪白的衬衣口袋上还印着几个鲜艳的汉字：福旺快餐。很明显，严乐的好烟好酒没有对工头起到什么作用。好在工头关上工地大门的同时，万能的上帝又为我们的严乐打开了另外一扇门。凭着后来买来的假身份证，严乐很快重新在一家快餐店再就业。

尽管听起来不像工地那样属于重体力劳动，严乐的工作也一点都不象那件白色衬衣一样显得整洁轻松。临海路上的快餐店真正体现了“快”这个字。从早上9点一直忙到到晚上十点，除了上吃饭和上厕所，严乐就再也没有任何休息时间。早餐、中餐、下午茶、晚餐，一袋袋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快餐饮料，不停的经过严乐的双手迅速送到一栋栋大厦里，摆在白领们的办公桌旁。

严乐拎着满满当当几大袋一共十来个盒饭还有各种饮料及奶茶，斜靠在电梯里，只有这时候才能稍微休息休息。这次要去的是国际金属大厦28楼一家贸易公司。就像几乎所有的对外贸易一样，中华路上贸易公司的业务都需要和国外联系，而因为时差的原因这些公司经常会加班到深夜。有时候严乐阿Q的安慰自己，其实自己和这些威然正坐的白领们也只有工资上的区别。其他的都一样，不是吗？同样的西裤衬衣，同样的出入高档写字楼，同样的加班到深夜。

这家名叫明达的贸易公司灯火通明，忙碌的人们似乎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沉默而稍显紧张的气氛仿佛始终弥漫在办公区周围，就连我们的伪白领严乐都被凉在一旁半天，没有人出来招呼。直到一个老板模样的精瘦中年人在旁边人的提醒下，才拍拍手招呼大家停下手中的工作，接下严乐手中的快餐。

仔细收完钱的严乐正准备离开这家公司，老板模样的中年人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叫住了严乐。这样的情况严乐经常会碰到，加班很晚的这些公司偶尔会叫快餐店送上一些宵夜填填肚子。耐心等他打完电话，严乐礼貌的询问是否还有什么需要。

打完电话的中年人掏出钱包拿出三张红色钞票。“大概等一会，十点左右，帮我们送点点心和饮料过来，什么东西你看着办，凑够三百就可以……”

看着严乐的中年男人的话语突然停顿。

“等等，你是愣头青？你叫什么来着？”中年男子皱着眉头不确定的盯着严乐，“记得吗？是我。”

严乐迟疑的盯着眼前这个似乎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谁知道呢。也许哪天曾给他送过快餐，也许……是哪天给他找错了钱？

“我是老刘！瘦子！老黄一个队的瘦子！风之旅！踢球的那个，记得吗？”似乎确定下来的中年人语速很快的蹦出一串词。

旁边的精英们看着平时威严的老板突然表现得有些失态的急切，一嘴碎叨不停自称瘦子，扑哧一下全都乐了起来。

严乐迟疑的点点头，眯着眼这才想起前段时间工地边踢过的那场球；胖子递过来的一千块；还有眼前的这个一起踢球吃饭的中年人。好像他们……是叫他瘦子。

“你等着，我给老黄打电话。”瘦子朝周围的人挥挥手做了个散开的手势，抓起电话噼噼啪啪的又是一通猛按。

“老黄，是我。人找到了。谁？你XX的才找到二奶了！和你说正事，XX的信不信我挂电话。”

“丢了的那个。上次和王总他们踢比赛时进了三个球的那个小伙。”瘦子转过头问严乐。“你叫什么？”

“对，严乐。”冲严乐点了点头。“他人现在在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