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28）（2/2）

土地承包那天，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算盘，每个人都捋胳膊挽腿地准备大干一场，就像一个个英雄，终于找到了可是施展开拳脚的地方。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有了土地，就有了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有了土地，就有了宽敞明亮的大瓦房；有了土地，就有了可心的媳妇儿。有了这么个机会，那自然是要赶紧去抢的。盈盈的爸爸一下子承包了十多亩地，让全村瞠目结舌。这十多亩地加上四五亩自留地可是近二十亩啊，他们两口子也没个儿子，只有两个年幼的闺女，这是为了谁在拼命啊。人们纷纷笑骂盈盈爸妈是“财迷”，盈盈妈不说话，只是脸上保留着一份傲然的笑。在笑别人的同时，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承包了不少的土地，还买了村里自己原来用的顺手的牲口。

正当大家争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声，像火烧干柴般“噼里啪啦”的女声，她说她要承包二亩地。大家一看是晓玉，都呆住了，晓玉和晓强去城里的时候，她爸爸给他们俩把户口迁走了，这里没有他们的口粮地，如今出来承包地，看样子是拉开了架势耗在庆大奶奶家了。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爱国身上，突然被这么多人注意，爱国一下子局促起来。他今天来只是看看形势，并没有打算承包地。家里三个人的口粮地也够他忙活的了，妈身体不行，不能下地干活，妹妹爱红整天忙着做衣服也帮不上忙。如今却成了大家的聚焦点，他一下子蒙了，赶紧使劲低下了头，像个害羞的鸵鸟一般。

更让大家想不到的是爱军竟然承包了村里的果园，大家的眼睛只盯上了普通的水浇地，谁都没有想到村里西塂上那片荒废了的果园。散会后，大家都说爱军见识不一般，都说他人闷，其实肚子里“文章”真不少。爱军不跟大家接话，只低着头匆匆走着。钱多最得意爱军这一点，他有话总是回家跟她叨咕，却从不跟外人搭腔。如今听大家这么夸爱军，挺着大肚子的她更是骄傲得不得了。

……

自从发生“换亲”这件事，小姑就不跟盈盈在门口踢毽子了。有时她去美凤那里拿活，盈盈也会跟着，但小姑也不像以前那样跟她说笑了，以前见了路上的人就会笑着打招呼，有时还会说“谢谢”，“对不起”一类只有文明人才会说的话。可是现在她却不愿见任何人了。盈盈想小姑可能是怕“刀子”，因为她看到很多人看小姑的眼神都带着“刀子”。盈盈心情很坏，觉得小姑没了快乐，自己也就没了快乐。她心里莫名其妙地恨起来。

第一个痛恨的人就是打过小姑的大奶奶。以前还觉得她挺和蔼可亲的，现在觉得她整个一个老巫婆。瞧她整天佝偻着个身子，眼睛贼么些的，一说话就露出她那几个没掉完的大牙，她的牙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长，特别黄，可能是坏的吧，不是听人说人心眼不正就会长出这种像玉米粒一样的大牙来吗。这一恨就想起她很多“坏”出来——

在场院晒玉米的时候，她总是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把别人家的玉米粒用脚往自个家踢。一有人来，她就装着要摔倒的样子。

有一次，盈盈在自家草垛里发现了几个鸡蛋，她追着一个劲地问：“盈盈啊，你说这几个鸡蛋是不是尾巴上有黑毛的芦花鸡下的？”问了好多遍，就希望她个小孩子一糊涂点了头，盈盈知道她家的鸡就是尾巴上有黑毛的芦花鸡。幸亏她当时犯糊涂，抱着鸡蛋一溜烟儿跑回了家。

反正盈盈现在一点她的好处也想不起来了，她下定决心再见到她就气她。

盈盈第二个恨的人就是小叔。虽然他以前帮她打过枣，还从山里带回来一只小野鸡给她。她也决心不再理他，瞧他笨头笨脑的样子，当初不好好学习，说话还结巴，现在找不到媳妇了，却要叫小姑去给他换，美的吧……

这天，爱红帮美凤做完了活要送过去，盈盈看见了，又跟着来了。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盈盈问：“小姑，怎么没你信啦？”

爱红只答应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那次去公社赶大集回家后，她就趴在缝纫机上给李良写了长长的一封信。信里询问李良为什么这么久没给她写信，是不是因为太忙？然后又写了这些日子自己家里的“换亲风波”，她写她每天都处在痛苦的煎熬中，面对母亲和哥哥乞求的目光，她几乎快顶不住了，希望李良接到信后，能赶紧来提亲，帮她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局面。他把信给了阿龙叫他捎给李良，可是阿龙拿走了信后却没有带回一点信息。她每次问阿龙，阿龙都说李良拿走了信，可能因为太忙，没时间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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