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田家村（3） 叶枫的心事（2/2）
********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地仿佛压向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雨丝，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
荒野之地，田家村中只有一条古道从远方延伸而来，又孤单地向远处延伸而去。
夜空黑云里，有低沉雷声响起，天地间的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
大地肃穆，田家村中除了风声雨声，四下漆黑，很多村民的尸体因为无法辨认仍然摆在村中央，准备统一下葬。此刻叶枫正坐在一个老乡家里的一见客房中，耳边凝神听着屋外惨厉呼啸的风雨声，眉头微微皱起，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样坏的天气，侦察小队大概是不会有什么发现了……
“噼啪。”
叶枫面前的油灯发出了轻微的爆裂声。屋外的风雨声一阵紧过一阵，“呜呜”的仿佛哽咽一般，叶枫也脱去了军装露出**的上半身，准备上床睡一个安稳觉。
“叶枫。”没想到这个时候秦师湘竟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进来了。看着叶枫**的上身，不禁脸红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故意的吧！快穿上衣服！”秦师湘娇嗔道。
“哦……”叶枫经过了今天的事也没有心思跟秦师湘开玩笑了，脑中总是循环出现着村中的惨象。
忽然秦师湘发现叶枫胸口靠近心脏的部位有一个狰狞的伤口，此外，在腰部另有一道寸许长的刀伤。其余各类小伤口也是极多。这些伤口，早已经愈合。秦师湘不禁有些疑惑了，自己明明查过档案，他在进入黄埔军校前并没有参过军，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伤口！？
“当时很痛吧？”良久秦师湘才低声问道。秦师湘并没有问叶枫的来历，虽然她很奇怪，
叶枫嘴角一抽，没有说话。痛，当时的确很痛。但事实上，痛的不是伤，而是心，那种心脏被撕裂般的痛苦，至今想起来，仍旧隐隐作痛。
“叶枫，对不起。我不该提起来的。”秦师湘是个聪明人，看出了叶枫的脸色。
“师湘，其实……”叶枫静静地看着秦师湘。
话音才说了一半，秦师湘眼中露出一丝慌忙神色。笑容有些牵强“我去给你拿好东西！”说完，脚步有些虚浮，匆匆向厨房走去。
叶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思绪飘到好远，远到仿佛是几个世纪以前的事情。
“砰！”子弹在他胸口炸开了花，就算是近在咫尺的叶枫，也没有听到自己最好的兄弟的任何遗言。只是在一秒钟之前，听他喊了一声：“小心！”就这样被他推开了，最后他身上中了无数子弹。
之后的事情，叶枫已经记不得了。叶枫只记得，当时他很想大叫，但嗓子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拼着命却什么也叫不出来。
后来听特种部队的战友说，一共死了两个人，叶枫被推开了只中了一枪，又被他的防弹衣挡了一下，打断了几根肋骨。
叶枫知道，若不是那个兄弟把自己推开，死掉的人里面就有自己！痛！的确痛啊！而那个兄弟，死之前的前一晚，还拉着叶枫喝酒，抽特贡烟。还兴高采烈的说自己要结婚了，醉醺醺的拉着叶枫要他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叶枫清楚地记得，他死的那天距离他的婚期只有三十天了。一个月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变成了天人永隔。
叶枫清楚地记得，他就如昨天的小李一般要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自己，当老婆……叶枫却更清楚的记得，他死去后嘴角还挂着笑容……
“叶枫，叶枫！你看我拿来了什么？”屋外的秦师湘其实早就看到叶枫一个人坐在床上上不动，不一会儿开始流眼泪，又不一会开始呵呵傻笑。也知道他是想起了伤心地往事。不敢打扰他，只是在外面偷偷地看。
过了良久，才拿着几瓶酒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声。
叶枫看到秦师湘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酒，当即悲哀的笑了一下，拿过一瓶就对着嘴大口的喝了起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瓶子往桌上一放，“好酒！”
不知不觉中，一整瓶酒就这么下了肚。叶枫已经有了七八成醉意。在叶枫的坚持下，秦师湘又开了一瓶酒。秦师湘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叶枫，见叶枫此时虽然有些醉意，但似乎还很清醒。便也没阻止，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边。
“宋哥！兄弟对不起你啊！”叶枫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你他娘的肯定在骂我吧！骂吧骂吧！呵……估计兄弟以后也没法子去看你了！兄弟就要去打他娘的日本鬼子去了！”
不知道是喝了太多白酒的缘故，还是情绪上的问题。叶枫此时的嗓子，有些撕裂般的沙哑。
“你丫的肯定在骂我！”叶枫呵呵笑了起来，但随即笑容一敛：“来！啥都别说了！咱哥俩先整上一杯！”
秦师湘这才知道叶枫是真的醉了，忙不迭的拉住他的胳膊，柔声劝道：“叶枫，不要喝了，明天你还要和王大哥他们去看小李呢！要不下次你约上宋哥，我请你们喝酒！”
“约？”叶枫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容中竟然有说不出的悲凉：“你让我怎么约？！给阎王爷送钱？还是我亲自去地府走一趟？”
啊？秦师湘也是一惊，见叶枫神色甚为凄惨，轻声安慰道：“叶枫，那等有时间我陪你去宋大哥的坟上上柱香，送瓶酒？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点！”
“看开？老子早就看开了！”叶枫又是哈哈的大笑，笑中带着狰狞，“老子倒是想上香！可他娘的老天爷不给我机会啊！在这个破地方我连他的墓都不知道在哪儿！我怎么上！他死了！什么都没了，他还有三十天就结婚了呀，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宋哥，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敢告诉宋语舒你是怎么死的！每次看着她我都有一种犯罪感啊！……今天我又眼睁睁的看着小李被炸，却没办法阻止……我的心痛啊！”
秦师湘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轻轻抚慰着他的后背，就这样轻轻地拍着。
“宋哥！你丫的！你个混蛋！谁允许你替我死的！该死的是我！”叶枫开始留着眼泪破口大骂起来：“老子烂命一条不值钱！”说话之间，又将瓶中白酒一口闷掉了。
秦师湘娇躯轻轻颤抖，有些害怕，焦急的说：“叶枫，别喝了！不要老说死不死的！你还有……”说道后面，紧紧咬住了嘴唇，硬着头皮道：“你还有可然在南京等着你！”
“可然……对！我要带可然离开南京！”叶枫晃晃悠悠的，把脑袋埋在秦师湘怀里。不住的掉眼泪。
秦师湘见叶枫这个样子，心中也很是酸楚。
叶枫说完，已经心满意足地睡在了秦师湘怀里。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痛苦。
秦师湘看着怀里的叶枫，看着自己衣服上被叶枫泪水打湿的一片。见他的脸开始渐渐地平静了起来，心中有一种幸福满足的感觉。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地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