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田鸡汤(1/2)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钓的田鸡也由少到多,由最初的7只到每天基本五六十只,有时候会钓到像拳头那么大的田鸡太太,肥肥大大的。wWw.我一般都是中午食过晏再出去,这样不会跟其他的孩子抢地头,也不会遇上巡田的田主叫我走开。阿妈说过这样太热,会晒坏我,也就说过一次,当我回来递上沉甸甸的那一袋大大小小田鸡时,她也笑开了花:“哎呀呀,傻仔,你好本事!”田鸡倒在水桶里,扑腾着,跳跃着,挤着涌着,不叫不响,就那样在桶里乱成一团。
阿妈挑出肥大的田鸡,剁去四爪,砍两条大的后腿出来,给四狗熬汤。熬好的汤,闻起来很鲜美,细白细白的肉像花瓣一样束在小小的腿骨周围,真像一朵花蕾呢,汤面漂着细细碎碎的葱花,青的青,白的白,好看。
钓多了,其他小的田鸡,阿妈破开,挑出了肠肚,也剁去四爪,有时候炒,放点姜葱去腥,有时候也熬汤,我不喜欢喝。一打开锅,田鸡浮在汤面上上下下的,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瞪着我,锅里一群眼睛瞪着我,好像要跟我说话又说不上来。他们要问什么?是为什么钓我,还是为什么吃我?
“吃啊,这是你自己钓来的,自己钓来的味道更香!”阿妈笑呵呵地说我,要帮我舀,我摇摇头不要。阿妈舀好一碗递给我,一阵腥味扑鼻而来,碗里田鸡的眼睛瞪得更大,我哇一声吐了满地。“哎呀,哎呀,傻仔怕腥对不对?下回不让你吃了。”阿妈放下碗,忙不迭到门外舀沙子来清地上的呕吐物。
“傻仔没有口福,多鲜美的汤啊,好喝!你试试,试试!我捏着你的鼻子试一试好不好?”大姐大口大口喝着田鸡汤,笑我。我摇头。大姐咀嚼着,格格作响,嘴边不时露出一根两根田鸡白丝丝的腿骨,晃一下,又钻进大姐的嘴里,又晃一下,钻出头来。“好吃,好吃,香啊!”大姐抓起一条田鸡腿,递给我,“你试试嘛,又不是和尚,又没有契过神,怕什么!”
“我不吃。”我还是摇头。
“那么多,你多喝几口五狗还是有的啦。真是奇怪,自己钓来的田鸡还不舍得吃?天天去田里晒两三个钟头,大人都受不了,只有你这个傻仔肯去!”大姐说完,将碗倾斜凑到嘴边,呼呼地喝下了最后一点汤,很满足地叹一口气,长长的,将碗朝我一照:“看看,喝完了哦。紫河车你都敢吃,田鸡倒不敢,奇怪。”
我慢慢走开。田鸡一双双大眼睛,张得大大的嘴巴,总是浮现在眼前,我吃不下去,恶心,又有些难过,跟他们也说不清楚。不吃,不是为了五狗,田鸡那么多,五狗肯定吃不完的。
往年,雨后,村里的竹园、灌木丛里、池塘边总跳出来好多小小的田鸡,还没有指甲盖大小,在路上蹲着,或者一蹦一蹦的跳,高高兴兴的,一点都不怕人。许多小孩子用手掌一盖,就盖到了小田鸡,抓到瓶子里玩,或者用细细的线缚住腿,长长的一串,拖在地上玩。我没有抓过,我们家的孩子都没有抓过,阿妈说一草一蚁都是命,不可随意伤害的,蚊子苍蝇除外。
可是看看五狗,心里又很高兴。他的脸,已经不是死白死白的了,有了微微的光泽,也有层淡淡的红影,淡淡的,老中医的草药与田鸡汤真的管用。见到我,他伸出手来抓我,咿咿呀呀地叫。我将他的手握在手里,软软的,滑滑的,也暖暖的,心头总塞得满满的。有些想哭。我为什么要哭?五狗已经渐渐好起来了,有力气。他会长大的,高大,健壮,跟阿年一样,高高大大的,娶一个农场的姑娘,不,我们五狗娶一个城里的姑娘,穿着漂亮的裙子,穿着漂亮的皮鞋。那城里姑娘,叫我什么?嘻嘻,也喊我傻仔?喊哥哥?还是随着孩子喊我大伯?
五狗的头挨近我,他的脸柔软,轻暖。为他,钓再多的田鸡也值得!
现在我钓田鸡已经不再用蚯蚓了,就用田鸡肉,撕碎的田鸡胸肉,或者一条田鸡腿,够腥,田鸡喜欢吃,更容易上钩。虽然头顶火辣辣的,站一两个个钟头,也是小意思,不再腿打战眼发黑了。这块田钓到差不多,换下一块田,想钓哪块就钓哪块,没有人管我。
偶尔会发来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前面不远处啄稻谷,稻谷还不饱满呢,它们也去啄,真傻。田里稀稀落落竖起了几个稻草人,歪戴着烂草帽,伸出两条手臂,麻雀可不怕,有些都落在稻草人的手臂上,跳着,叫着。我也和稻草人差不错吧,居然有一只小麻雀落在我的钓竿上,蹦了几步,歪头看看我。我咧咧嘴,将钓竿一晃,它展开翅膀飞跑了,飞到不远的稻草人身上,又停下来,回头看我。哈哈,它肯定想,为什么稻草人会动起来了?它看了看,飞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回家的路上,提着一袋沉甸甸的田鸡,在院门口吃番薯或者芋头的人总叫:
“傻仔,好多田鸡啊!你们五狗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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