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忆往昔（2/2）
所谓筑基，便是练气之人由后天转先天的这么一个过程。但凡修真之人都需从练气开始，气通任督而有小成，是为小周天。待打通十二正经，运转无滞之时，才谓之筑基功成，练气者由此已入先天。
在实力雄厚的名门大派内，门下弟子筑基这一过程中，通常在服用珍贵的筑基丹后，再由其师门功力高深者通过灌顶**，九转而功成，很是不易。
对于赵凯忠而言，筑基丹的丹方他也有，而且是更高级的那种，不过问题有二：一是天底下根本没有那么多灵药供他收集——现在这年月，想找根年份超过百年的人参都能把人腿跑断；二来，就算材料齐全，赵凯忠又未结成金丹，没有丹火，如何炼丹？
炼丹可不是架个炉子塞捆稻草再点把火就成丹了，况且炼丹之物需用灵药，偶尔辅以灵石配料，忌讳铅汞，最后一点最重要。铅汞一词，其真正的意思是坎离，既水火。那为何却在许多丹经上就变成了“铅汞”呢？当然，这是由于中国技艺传承的传统性所致——但凡有什么精妙之艺传承时，总归会有人留一手，或是将心决、经书等注解得乱七八糟、晦涩难懂。例如修真门派许多都分内外门，外门就好比后娘养的，而外们弟子所习的心法也是残缺不全，若无内行人指导，绝无精进可能。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现象，无非是怕本门法诀被外人所获，即便不慎流传出去，也要让外人因法诀内古怪离奇的词句所惑而无法明了真意。如此一来，大量外传于世的有关于修行的典籍就一直被世人所误传误用。
误解大体上便是由此而来，若只捧着经书对照其上歧义百出的词句来修行，天知道会不会走火入魔！外界半吊子道者不解“铅汞”之意，便随意编排，当真害人不浅。谁若不信，可按《抱朴子》所述炼丹之法试试，保证吃一个死一个。葛洪他老人家修仙不成，自家爷爷葛玄的本事没学到，却跑去胡乱拜师学艺，结果着实坑了不少人。
丹术也是追寻天道的一种手段，丹鼎之学自不必多说，无药不足成丹。以真火为引，以灵气入药，若天才地宝齐备，一旦炼成极品丹药，必是风云变色、天地惊动。虽说这种宝丹可遇不可求，但在古时修真门派中，凡炼丹者必须由金丹期或者更高境界之人才可开炉，否则没有丹火，何以为引？像那些点柴火烧铅硫的炼丹之法不是扯淡么！
点把火就能炼丹的话，赵凯忠也不至于这么苦恼了，空有一堆丹方，却只能熬制点普通膏药，治个跌打风湿、止血疗伤而已。
不过曹云对此却不在意，他更喜欢练武。学完赵凯忠一身技击之术后，觉得意犹未尽，便开始自己研究，平日里或上山采药，或帮师父治疗病患村民，闲时习武读书，倒也过的有滋有味。
曹云越是这种洒脱态度，赵凯忠越是着急。原因无他，纯属生理问题。无论是修真界还是现代医学界，公认的一个理论是：如果一个自然人无疾而终，其寿命最多可达到一百五十余岁左右。在中国，有正史以及地方县志记载的最长寿命之人，是广西陆川的何田儿，这家伙活了一百六十岁，据说是吃首乌吃多了的缘故。后世的李时珍大笔一挥，把夜交藤更名为何首乌，便是随了何田儿的姓。
何田儿的寿命比许多修真者都长，那些早死的修真者大多是寿命到期后，由于金丹未结，体内元气缓缓散尽，自然而亡。这点足以说明，修真者过了筑基期后也根本无法放松下来，后面还有养气与凝气两个阶段在等着他们。就算一切顺利，到了凝气末期，金丹也不是那么容易结成的。金丹不结，一切成空。一百五十年，看似很久，对修真者来说却实在太短，可以说从修真伊始，大家就在同时间赛跑；一但成丹了，根据个人金丹修为可增寿三百至五百年不等，待那时也便有充裕的时间去准备化婴，否则只能早死早投胎。
就拿赵凯忠而言，如今年岁过百，却连先天之境都没达到，这一生根本无望步入金丹大道，还能活几年尚且未知；但其徒弟曹云却资质甚佳，若不能及早入先天，也恐落得与他般无二下场。
赵凯忠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在自己死前能够帮曹云迈入筑基门槛，只要过去了，以后的路怎么走全靠曹云的造化，待那时自己就算死也瞑目了。
抱着这个目的，赵凯忠此后或四方打探或查询古籍，再据以自身所学，苦心专研许久，最终决定以药浴之法为曹云培体，同时施用灌顶之术——运气好的话，赵凯忠或可耗尽自己毕生修为，帮助曹云迈入先天境地。
配置药浴需要的药材很多，赵凯忠满天下云游，足足收集了三年才凑够大部分，但还差一味主药——百年以上、刚出土的人参。当然了，年份越久越好，那样人参的灵气更加充足，药效也更加。只不过鉴于目前就连长白山都几乎找不一根像样的野山参，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甲子左右的凑活了。
为了求得这样一根山参，赵凯忠决定去往蜀地峨眉山碰碰运气。峨嵋派是当今修真界群雄之一，实力雄厚，山门内有自家药园，当然不会缺乏各种灵药。只不过平白无故的人家也不会施舍出来，赵凯忠的目的是去峨眉后山亲自寻药。
峨嵋派护山大阵范围极广，悬崖深壑众多，凡人根本无法进入，许多地方人迹罕至，非常有可能在那里寻得野生灵药。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山门驻地中的药园，在其门派附近山区中的野生草药人人可采，并不算坏了别人的规矩。
赵凯忠也清楚这点，所以嘱咐曹云在家安心修炼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峨眉山。
这一去便是两个月之久。曹云至今还清楚记得自己师父回来之时的情景。
那晚很黑，赵凯忠趁夜回来。进门后，曹云发现师父满身尘土，脸色苍白，而且嘴角还在不住溢血。赵凯忠对他解释说自己不小心摔落山崖，以致身受重伤。
当时他话说得很急，声音却很轻，像是体力不支强撑一口气似的。赵凯忠嘱咐曹云，倘若自己过世，不要把自己的死讯消息透露至修真界，今后若有人问起，就说自己云游未归。
最终，赵凯忠凄然地对曹云说了句对不住他，溘然而逝。
见师父过世，曹云悲憾嚎哭不已。大哭过后，他整理师父遗体时却又惊又怒地发现，赵凯身上的乾坤袋不仅消失不见，同时腰身部位上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的淤青之处。再细一探摸，外肾早已破裂——这哪里是摔伤，分明是被人重击之下活活打死的啊！
曹云顿时回过味来，细一想自己师父说过的话，马上明白到其中不合理之处：赵凯忠为何不想泄露死讯？分明是怕消息传到杀害他之人耳中，从而牵连到自己——斩草除根，一向是江湖杀戮中不二法则。
赵凯忠连是谁出手伤他的都不讲明，却含糊编排过去，这只能说明一点——对手很强大，强大到让他根本提不起报仇的心思；反而更加担心曹云年轻气盛，按耐不住自己的性情，以至惹祸上身啊！
这么强大的对手能是谁？师父上峨眉山寻药未果后重伤而归，对方除了峨嵋中人还能有谁？也就只有峨嵋派的无两威势才能让师父噤若寒蝉！
“峨眉……峨眉……师父啊，徒儿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此仇不报，何为人子！”沉思及此，曹云眼中闪过一抹浓浓杀意。
这一刻，窗外传来一声高亢鸡鸣。
天，已破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