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生日(1/2)
休息天我俩凑了几百元钱,坐中巴车跑了趟乔司镇。在一爿快倒的危房里一个神经质的中年妇女手里进了两条“白万”(白色万宝路),说是“红万”断货。
我们拿着黑色塑料袋里的两条万宝路来到了柳浪闻莺公园后门绿杨路上。湖畔宾馆在这里有一个小花圃,是宾馆花卉植物培植、轮换的基地。常年有三爹和二叔护理。
说起这两位足以拍一部喜剧片。他们都是来自农村,带点亲戚关系,三爹六十五,是个烟鬼,但对带嘴的烟嗤之以鼻;且不善酒,喝汽水也会醉。二叔四十八,自称酒神,酒量惊人,每餐必酒;******期间(1959-1961年)喝过酒精掺水,却闻不得烟味,闻到就要头晕。两人常年住在小花圃里,井水不犯河水,到也相安无事。
奇的是三爹来的那个村庄的男人都是以烟为乐,村头小店香烟品牌五花八门,酒却只有料酒;而二叔的村子里无论男女均好酒,小店里各式大曲、佳酿眼花缭乱,烟却只有两种。两人刚来时说的这个桥段差点没把我笑岔气。日常生活里他俩也是笑料不断,这里不再赘述。
我的主意是让整天鸟事没有的三爹和二叔在公园门口摆烟摊。烟的利润约50-60%,公园人流量大,可以让他俩拿些提成,我俩该干啥还干啥。闻涛说这个法子好。但我心里隐约觉得让烟鬼三爹来卖烟犹如让猫去卖鱼,总有点不太靠谱。
云嫣的家在天水桥。美国著名传教士、外交官、燕京大学(现北京大学)创始人司徒雷登(johnleightonstuart,1876-1962)故居附近的一条弄堂里,粉墙黛瓦内整个合院都属于她家。
她说那是他们的租屋,至少清末已住在这里。解放后这类房产变更为公房进行再分配,改革开放后又归还了部分,属于私房。但几十年的风雨,建筑整体结构已被改建得七零八落。
大门是后开的,在西面一堵有些年头、气派的风火墙上。进院左侧坐北朝南两层砖木结构主屋,白墙黛瓦,基本保持了原貌。
楼下内外两进客堂,边上各有偏室,楼上三间朝南的作卧室,由木栏连廊相通,相当于一个狭长的阳台。西面两间砖瓦结构厢房,应是后建,是餐厅和客房。坐南朝北三间毗屋分别为厨房、储藏间等。东面一堵粉白矮墙,一扇小门通往墙外的二十几方的小花园,尽头一棵浓密的香樟树,墙边种着爬山虎,中间是几垄菜地。
这让我开了眼:这不是地主家吗?
还真是。云嫣说他们家以前也是名门,做丝绸生意,解放前上仓桥还有个绸庄是他们家开的。
“早年花园外的房子也是我们家的,五十年代成了公房,只留下现在这规模了。曾经的绸缎庄后来成了集体所有,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云嫣继续:
“当年我爷爷被我曾爷爷骂得要死,说他败了百年家业。但这不能怪我爷爷,时代变了。我的堂伯变卖家产去了宝岛,去年来探亲,手上戴的是劳力士,钱包里装的都是美金。而我们家,爷爷死后,到我爸这辈基本上连老本也快啃完了……”
没想到她看问题还真犀利。我的家庭状况让我以前从没考虑过这类事情,现在想想我家的发展轨迹正好成了云嫣家的对立面。我父亲出生“贫农”——却赶上了好时候:这在“越穷越红”的年代绝对是一个好标签,不但走出农村到城里的工厂当了工人,还娶了城里的姑娘成了家,住进了单位分配的原本大户人家的房子,日子一天天红火。正是一个时代让两类人走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我竟然一时看不清这社会是不是进步了:如果说是进步了,就不会出现云嫣家这样的衰败景象;如果说是退步了,就看不到我父亲从一个农村娃成为城里人、成为机关的一名干部,也就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了。
这是云嫣十八岁生日那天,下了班我早早来到她家,她带我看她家的房子。
我给她送上了礼物:“迷你厨房”礼盒,她很开心。我说:“那天去玩具店买这个玩意时,营业员问我给几岁的小孩子买……我想了会说:五岁!”
“去你的!”她的粉拳狠狠砸在我的手臂。
门口一阵热闹,萍姐带着同是二楼的殷红、张莹和一个叫阿杜的男员工一起来了,说艾玛值班来不了。不久囡宝和孟寒也到了,最后来的是半吊子情圣冬子——怎么哪儿都有他!
我对冬子所谓的理论实践功亏一篑,现在雪莉也走了,他“半吊子”这名头恐怕是拿不掉了。
大家坐了满满一桌。云嫣母亲厨艺了得,葱油鲥鱼、龙井虾仁、豆豉蒸排骨、菌菇本鸡煲、大闸蟹……都是硬菜,且只有饭店才能吃到的料理,大家赞不绝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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