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除了爱情还有什么(1/2)
全球变冷
假说1971年的某天丹斯加德等人发表格陵兰冰芯氧同位素谱分析结果,表明地球气候有10万年轨道周期变化,9万年为冷期,1万年为暖期。
假设头顶天空透明如澄澈。
假如它跟我们的距离只有零点一公分,是否就会离星星近一点。
那么曾经的“你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哦”的约定是否就会实现?
——你要什么爸爸都会给你哦。
——天上的星星嘞?
——只要你乖乖长大,爸爸什么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你。答应你。
对老家的看法仍是没有变化,五山一水四分田的小县。荒草长在两边,河面上错落着船只,大部分废弃。农村里人们都会盖高高的小洋楼,至少两层。夏天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被覆盖上厚厚的阴影,小时候我傻傻地想用自己的身高丈量它们,结果是“好长”、“根本量不出嘛”、“好难啊”……
省略号后是——“爸爸快过来帮我。”
被阳光烤得太久而使声音在末尾处跟鼻涕一起憋出圆润而嗲声的哭腔,从潮湿里看到的世界与以往大不相同。小时候任性的自己,更多数的时间里因为碰到不如意的事情只会撒娇的自己,都如彼时倒影般站在阳光下面灼灼燃烧、破碎、毁灭。
残存印象中的父亲是个子很高的大块头,尽管身边的人都说他很瘦弱。但固执了十年的事情是“两手能把我抛得高高的”、“鼻子差点就碰到天花板了”、“告诉你哦昨天我家灯泡坏了,是我爸爸修的”。
突然心悸,下一秒空白。
理论
她低下头。
回忆没有力量,没有影子,没有弦,不比树木或是风琴。
是张没有表情的面目。
偶尔会提出“为什么人心长在胸腔里”的可笑疑问。它没有在脑中,没有在腹部或是体外,只是在同一个地方扑通扑通地跳动。
高中时放学回家骑自行车过了路口莫名地记不清方向,然后在暮色葱茏里,不得已握下刹车,停了脚。身边少了老家繁复的荒草,一堆漠然而了无生趣的石料残渣,忽而想起周边要翻修高档公寓,自己还是住在灰头土脸的老住宅区。看门的大伯大妈会在月色尚好的傍晚搬出自家的板凳,一群人围坐在树下,*着吴侬软语聊着比芝麻绿豆还小的琐碎事情。
骑车经过的时候,他们会含蓄而包容地对我笑。
脸上没有浮躁的城市气息,让人感觉安心。
河对岸醒目的起落机器,打乱土地固有的呼吸,一声一声沉重的闷响会不时在清晨传来,带着晨间特有的潮湿气息,却是比不上老家的平淡安然。
“妈,您看那边。”
“哦。”
“妈,我一定会努力赚钱让您老住进去的。”
“不,我就呆在这,哪儿也不去。”
“您就别守旧了……”
“你不用再劝我,我是不会走的。”
奶奶坚定地说,眼里溢满夏日夕阳的余晖,仿佛一片故土的蜃景。
隔很久一段时间后才再去回想。胸膛里如果没有心脏,人就会死去,没有面目而空壳地活着还不如死去。
简单的道理,天生落了根。
要知道有时候愚昧的妄想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自我毁灭。
理论
迈开脚,钟摆晃过一秒。
时间创造的如果不是回忆那便只剩噩梦。
习以为常的称呼由“爸爸”缩小到“爸”最后冠以“老爸”,写作文突然发现被思想牵扯的笔下再写不出“我的爸爸”,而是“父亲”,叫惯了的字句某一天嘴巴突然张不开,扩张的微小弧度里,酝酿了许久也只是掉出几个“嗯”、“啊”的音节,大部分被沉默的时钟滴答声掩埋。然而最可怕的却是“习以为常”这四个字。
年份有四位数,闰年的时候二月份才会有29天,而一个星期却永远只是7天。
字句在何处断裂,音节用什么伪装,然后某一天忽然被剥去外壳,露出内部的血红。都不会再造成惊奇的表情,只是习以为常了。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耳际盘旋——
XXXX年X月XX日,那个习惯了出现在作文里的父亲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类似于海潮渐渐远去时的声嚣,比不上碗边的光滑但可以痛苦地摸索出起始时间和具体细节。无法忽略的事实,我只有张大眼睛目送它蒸发、消失,直到神经末梢传来阵阵刺痛的电波,我掩面,指缝间淌出温热的液体,切过皮肤留下没有痕迹的伤口以及不能出口的叹息。
“爸爸,你有根白头发耶!”
“什么?”
背对我骑车的父亲没有听到我的话,晚风在他耳边掠过,脸庞和耳骨接口的地方有看不清的浊影,我在后座安静地看着它们在习习凉草下一副触目惊心的真实,坐垫下传来吱噶的声响,虫鸣在草间跳跃。
我想这个瞬间也许就叫作永恒。
我们在这里沉睡到天亮,乡间的小路没有尽头,月光美好得不可思议,手心流过大把大把不抓住的时间,父亲回头,说——“什么?”
回声之后,现实伴随巨大的颠簸撕扯出血淋淋的伤口,我们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年幼的我嚎啕大哭,父亲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拼命奔向我。潮湿的眼眸里荡开一片纠缠郁结的色彩,慌乱的褶皱,焦急着翻腾,最后凝固在鼻尖万分紧张的父亲的神情,快要拧成麻花的眉头。
“丫头,痛不痛啊?哪里痛要告诉爸爸啊!”
瞬间我停止了哭闹,夜黑暗色如凉水,脑中回响着父亲混沌近似呜咽的话语,视野里满是明目张胆的白。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了这种转变,爸爸——爸——老爸——父亲。白发是罪恶的分界线,挂在心坎里,终究是条血痕,分隔了这半边的“爸爸”,那半边的“父亲”,中间生长着那条叫作“长大”的线索,每深一寸,就痛骨一分。
XXXX年X月XX日,极平常的一日,爸爸说“我走了”。
全世界顷刻间只剩一个背影。
你知道吗?
其实我只想回答。
“爸,我长大了”。
假说
好吧。
按此规律,人们预言21世纪地球将*“第四小冰期”。
然而。
回忆被想念太久便会在黑夜化身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在车库停好车,夕阳在背后退缩成暗色调。
家里母亲隔着毛玻璃摆弄锅铲,身影背光贴在表面。听到我的脚步后,母亲转过脸说了句什么,无奈最终湮没在嘈杂里,我象征性回了句“哦”。
去洗手间后,发现脚肿了,用毛巾在上面胡乱一抹,仍有些疼痛。
再次推门而出的瞬间,看到母亲眼里掉下一颗泪。
“是么。”
我承认脑中反复拼凑支离破碎的过往,是吧,好吧,就这样吧。嗯。
努力想要拼凑的敷衍却再无结果,比“嗯”、“啊”的音节更恐怖的是矗立在原地的麻木,从竖起的发顶贯穿到战栗的脚底,一根神经负荷了所有重量,可是脚肿了,我走不动,最后疲惫地瘫软在椅子上。
好吧。就这样吧。嗯。
很累。
花朵在残碎的霞辉里绽放微笑,海潮在远方天地交界处咆哮,落下的斑驳都是不可预知的未来,是么,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或许这片土地下埋葬过一个人,他死了,尸体腐烂,心脏连同皮肉一起被销蚀,最终如罂粟花般再次开在阳光下成了媚艳的花朵。谁也不知道背后的罪恶。
风和时间毁灭了一切,又重建了一切。
以上都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丫头,快来看看。”
——“嗯。”
——“你妈会喜欢这个戒指吧。”
——“肯定会的,老爸用辛苦赚来的钱买的,妈一定会喜欢。”
会喜欢的,会的。嗯。是吧。
我能清楚看到。
他充血的眼球里外溢的全是幸福的泪。
潮红一片。
“真的真的。”
假说
美国威斯康辛大学环境研究所认为地球目前正在非常缓慢地*另一个大冰河时期。
冰川消融,云层出现空洞。
我不想闭眼,只怕醒来发现自己孤身一人。
实践
“你说……”
“嗯?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我能通宵吗?”
“你?不可能!”
跟朋友聊天的时候,冒出突兀的想法。
“那么就试试看吧。”
第一个小时,上网看最新的电影,前24分钟一部搞笑片,打翻了手边的水杯,中途又换了韩片,悲伤的情节让我动容却没落下泪。
第二个小时,继续聊天,发现初中的同学有些已经去了国外,经常碰到“我在国外啊,没办法给你手机号的”类似这样的回答。
第三个小时,开窗子通风,傍晚的老住宅区很安静,在七楼也能听清楼下店主关门帘的声响。
第四个小时,趴在窗台看外边漫无止境的黑暗,没穿鞋,脚很痛。
第五个小时,头开始犯晕,胀痛感切进眼皮。
第六个小时,第七个小时,第八个小时……
以后的千千万万个小时不会再有难以出口的字句了,许久的呜咽没有收藏它的口袋。
第九个小时,第十个小时,第十一个小时……
后来的万万千千个小时只有在疼痛的回忆里撕扯自己的伤口,然后继续疼痛,但习以为常。
“爸爸,我不疼,你疼不疼啊?”
“爸爸!”
“丫头!”
“爸爸。”
我听到妈妈这样说的时候,脚在地板上一崴,钻心的痛。
“你昨晚喊了一晚上爸爸。”
“是么。”
从卫生间的镜子里可以很轻易看到身后桌上摆好的早饭。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那一纸书文被压在碗底,高度无法用身高丈量。
我看着镜中自己的面目,深黑的眼圈,还有肌肉的机械式动作。妄图用手指撑开肿胀的眼皮,舌头舔了舔干枯如树皮的唇,细微的疼痛在敏感神经下一览无余,感觉是如此懦弱无能的自己。全身的气力只够完成俯身吐掉口中泡沫的动作。
“妈妈先上班了,你自己吃完饭就去上学吧。”
“哦,知道了。”
探头出去,看见母亲光秃秃只剩皱纹的手指,上面没有任何覆盖物。
——“是么。”
女人对镜啜泣,男人踩在空虚的梦想,一脚落下悬梯,银色戒指被收进抽屉,上了锁,一道,两道,或许更多。
关门声响,我将毛巾浸水。低头瞬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快速划过脸颊,像是转瞬即逝的流星。
——星星啊,爸爸你看,有好多!
——呵呵,丫头才是爸爸的星星呢!
那是很久以前的曾经,现在才从书中了解,星星如果真的被摘下来,也只会是一堆令人失望的石渣。那些对着星星许下的诺言,显得如此微小和不堪一击。
所以还是放在天上永远都无法企及比较好吧。
不去拆封的真相永远不会伤人。
爸爸啊。
没有听清回声。
结论
我推开门,阳光从身后照射进来,肿胀的脚掌在地面映出可笑的弧度。
过了很久,才重新审视这片温暖。
满满铺盖在身上的每个毛孔。
发现耳后全是昨天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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