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平原印象（1/2）

一行人到得平原县城，已是酉时三刻.

平原县城坐落在淇沟河的河畔，河边，芦苇密布。只是在这个季节，芦苇大多枯黄，偌大的一片芦苇荡，这儿空一团，那儿倒一片，变成了百姓灶头内的柴火，特别是那些无家可归，只能睡在简陋窝棚中的流民，这些枯黄的芦苇乃是他们能够度过这个即将来临的寒冬的一种依靠。

从远处看去，橘黄色的夕照落在城头，城头上插着的数面旗帜随着晚风轻轻飘拂，土黄色的城墙便像是被涂上了一道光泽一般。城墙内外，有许多道炊烟袅袅升起，看上去分外幽静安宁。

走得近了，感觉又不同了。

城外的景象一一映入眼帘，刘复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乱。

刘复在流贼军中呆过，那里的环境自然是乱得无以复加，这儿的景象与之也差不多。在河滩附近，在芦苇荡旁边的高地上搭建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窝棚，没有经过什么规划的样子，看上去自然杂乱无章。

不过，这儿的乱和流贼军中的乱又不同，这儿颇为安静，人们进进出出大多沉默不言，流贼军中则吵闹不堪，很有点末路放纵的味道。这儿的人虽然一个个同样骨瘦如柴，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不尽是绝望，人们的眼中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希冀。在这儿，可以瞧见在流贼营里看不到的生机。

当刘备一行从窝棚下的大道经过时，那里便像炸了窝一般热闹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从窝棚中钻出来，朝他们涌了过来，如同漫过堤坝的洪流。

虽然，来人大多为老弱妇孺，士兵们仍惊惶不安，他们紧握着刀柄。在他们看来，那些人或许是饿得发慌了，想要抢夺他们的粮食。在漫长的打仗生涯中，这样的场面他们并非没有经历过。

很快，他们便松了一口气。

那群人并未冲上前来，他们跪倒在路边，乱七八糟地叫唤着，口音南腔北调，众人的声音参合在一起，急卷而来，就像无数黄蜂从空中飞过，嗡嗡作响。隐隐约约地，还是能够分辨得出，他们是在叫恩公，青天大老爷……

“玄德公，这是……”

刘复听见赵云在轻声发问，其实，他心中和赵云一样感到震撼，这样的场景他只是在一些影视剧中瞧见过。至于什么是影视剧？对这些突然从脑海中冒出的奇特画面或是新奇词语，他已经见怪不怪，不再追根问底寻求答案了。

“他们都是因为战乱从各地流窜到平原来的流民，辛辛苦苦来到这儿，为兄实在是不忍将他们赶走，便将他们收留了下来，其实，备为他们做的不多，不至于此啊！”

刘备呐呐地说道，神情沉重。

“怎么这么多老弱，青壮呢？”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青壮们现在都在劳作，宪和（简雍的字）带着一些人挖掘一条到西边的水渠，水渠修成，西边的那片荒土便可变成数千倾良田；另一些人在云长的带领下，正在东边烧荒开土，开辟新田……”

说到这儿，刘备笑了笑。

“子龙，你也知道云长这人，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大丈夫啊！这会儿也要带着人干农活，还真是委屈了他，跟着我这个不长进的大哥，苦了他和翼德啊！”

刘备面色悲苦，发出一声长叹，他翻身下马，来到了那群人身前，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扶了起来，大声对他们说道。

“诸位，快快请起，备当不得诸位如此啊！”

说罢，他连连向众人作揖，刘复在一侧看去，见他那有些短促的胡须上下不停抖动，眼角隐隐可见泪花，似乎在唏嘘不已。

在他的劝说下，那些人慢慢起身了，然而，他们却不曾散去，仍然用一种希冀的目光望着刘备。在刘复看来，被如此多的人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并不见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救世主不是那么好当的。平原，区区一个小县，能够养活这么多流民么？粮食，天上掉不下来啊！

“我知道大家很苦，每日只能喝一点粟米粥，野菜汤，河里的小鱼小虾也被抓得差不多了，这个冬天会很难熬。但是，请大家放心，明年会好起来的，你们的亲人正在外面开荒辟土，春耕的时候，那些土地都是你们的，有了土地，播下种子，便有收成，有了粮食，就能填饱肚子，到时候，大伙儿就有好日子过了！”

刘备向大伙儿挥舞着拳头大声喊话，他那热情洋溢的讲话很明显感染了大家，虽然一个个因为饥饿没有了力气，没办法像他这样高声呐喊，他们仍然挥舞着手臂，出声附和，眼神也亮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