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广庭玉树,朱门绣户(上)(2/2)
夜晚在渚南城中最大酒楼会合这是自己与风司冥脱离大队之时做地约定。自己本意是与风司冥先一步到达渚南探看城池观查马市也不排除借参与赛鹰地机会制造北洛声威。不想方行不久便即遇到红衣少女将原本计划全部改动:追逐赌赛还包下雁子楼中酒水——虽然戴黎尔被几句暧昧言语“吓”走无意间逃了她那一半酒钱但自日间相遇起几番比试争斗之下少女态度早由骄傲转为亲近。加之性情直爽无拘便是对上后到酒楼的风司琪一行言语谈笑之间也没有寻常女子对初识之人的矜持。风司琪有意探查她底细借着酒令套话却不知她性既好胜急智之下虽然未必十分熟悉酒令却屡屡在最后压韵翻转一杯杯罚酒竟是都敬了风司琪自己。
青梵再次微微笑一笑伸手取过茶盏喝了一口重新抬眼看向风司琪。见他脸色终于平复又沉默片刻青梵才淡淡开口:“不过虽然都是青麦酒雁子楼上作为商品货卖的滋味总是与多马自酿的不同。究其原因还是风土有异。北洛的柴缇草原有雁砀川的广袤开阔到底没有王旗驻跸地雍容繁华。东炎女子地位远比他国尊崇心志自然也与他人不同。仅仅以虚伪矫饰之言只怕是入不得这些骄傲女子的双眼。”
风司琪沉默片刻随后呵呵轻笑起来:“女子的心思果然最难捉摸——难得我有意学一学上方驸马风流潇洒不想第一回便出师不利。不过总算不在国境之内回到承安京也不至于抬不起头来……”
“承安京里冠盖如云风流潇洒实在不缺殿下一个。”青梵忍不住微微笑道“上方无忌也多有无奈。况且在青梵看来较之驸马殿下尚技高一筹何必学他?”
佯懒随意的双眼陡然闪过一道精光风司琪顿时拊掌大笑:“能得柳太傅如此评价风司琪知足矣!”见青梵抿唇微笑以示默认风司琪神态越轻松愉悦。伸手取过桌上的酒壶为他杯中斟满茶水风司琪一边轻笑道:“到底自那日被父皇还有太傅逼上朝堂到现在不过短短三个月。不知深浅凡事战战兢兢自然是要如太傅讲的那位女子一样挑些大家都道不错的榜样学着举止言笑也做好了被人嘲笑的准备。不吃一堑不长一智风司琪虽然是北洛最不成器地皇子时时让人如今日这般蠢笨模样但只要到了大事上不叫别人小看了我北洛也就不枉费了父皇还有太傅一番教导信任。”
“殿下能这般想便是北洛之福。”
“果然是柳太傅:若放在旁人听到我这话只怕都安慰不及了。”风司琪嘻嘻笑一笑突然脸色微黯语声也跟着一转。“只是。虽然话可以说得漂亮
被个女子占足了上风而且还是个东炎草原上地女子底不是什么滋味……或者我其实该学九皇弟守足了食不言寝不语地规矩省得招惹生事留人话柄?吃饭就是吃饭喝酒只管喝酒——在草原这种只要有好酒量。谁也不会小看了你的地方。果然只有像九皇弟这样。才是最无事最安稳地。”
幽深黑眸有光华缓缓流过沉默片刻青梵才微微扬起嘴角:“各人有各人的性情行事。审时度势原是必要术非专精自然更加谨慎一些。但说到沉默安稳青梵从不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为处事圭。靖王自然也不会如此。”
风司琪无声笑一笑随即转开目光:“不过九皇弟今天已经和戴黎尔小姐比赛了几场晚上被放过也没什么奇怪。他又跟以前那样当着人多就冷着一张脸闷声不响小女孩儿劲头过去自然就快。当初在霓裳阁里磨了那些天他这脾气也该转转了怎么还这么……或者。他就缠上一个钟无射。其他什么都没有?”
“池王殿下。”轻咳一声“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也不是需要议论的。”
“玩笑玩笑而已太傅不必当真。”看青梵表情渐缓风司琪这才轻声道:“只不过觉得他心里总装着太重的事情又要紧得片刻也放不下来把多少轻狂任性的好年华都给白白辜负掉了。太傅说各人有各人地性情行事我跟他自然大不相同只是人地本性总是需要有些什么泄所以知道他也爱往霓裳阁跑才算为风司冥也算个真正地人而松一口气;后来澹宁宫里出力帮他也有小半是为了这个。当然更多还是顺着父皇心意这水借着帮风司冥推一推朝廷这条大船所以他那个时候领不领情的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再说他也确实领了情:像这回出使一路上对我态度就足够亲热。”
见青梵黑眸微抬像是觉“亲热”两字有些不妥风司琪笑着耸一耸肩随即将身体靠上身侧窗台偏头枕住窗棂。“当然是亲热:我们兄弟从来就没什么跟他亲近就连老三那时也没对他真好过……想想他战场上、传说里的声名再看看眼下的温和乖顺还不够让人受宠若惊的吗?太傅是与他从小一起的觉不出什么。但在司琪这里见他这般待我可总是免不了惊惶惶的痛啊。”
凝视一手按住胸口地风司琪青梵淡淡叹一口气:“有兄长如此是靖王的福分。五殿下既然有意修好兄弟此次东炎一行正是最好时机——或者此刻便是一个机会。”
风司琪闻言一怔抬眼定定望向青梵见他凝视自己的一双幽黑双眸中光华隐隐而动神情郑重而平和。沉默半晌风司琪才转过目光深深叹息一声随即重新对上青梵双眼:“太傅父皇曾说知子莫若父于冥王朕自叹不及人。九皇弟心尊而性傲凡事又谨慎深沉擎云宫中向来只有太傅知他最深。这些时日他与我虽然相处亲近但到底不敢触问他心事。今夜太傅既然早已知道他在下面做泄之举并有意开解倒是司琪耽搁了太傅时辰。”说着站直了身随后躬身行礼“请太傅恕罪。”
“殿下多礼了。”青梵微微笑一笑却依然稳坐不着急起身也不动作示意风司琪免礼起身。风司琪微微一怔:“太傅还有训示?”
“训示说不上……不过柳青梵此刻确有一事要说。”
青梵语声平和从容却是藏书殿中听惯了讲述、评议到紧要关键之处的语气语调。风司琪心中不由一凛:“请太傅说明。”
“殿下需知天心不可测也不可道明。”见风司琪闻言身子微微一颤随即立得稳稳青梵心中暗暗点一点头“人固有私心。天家无私所以心照不宣而有君臣默契。凡事能够明言定是必需言明而这些言语将昭示群臣、百姓乃至著入史册汗青。旁无六耳的私密场合任何话语都只能存在心中;就算被授意要将这些言语传到特定人的耳里也不该原话引用而泄露天心至真一面。殿下刚刚入朝圣眷方隆当着任何朝臣官员一言一行都更需小心谨慎才不至成今后之累。”
“是!”
“池王殿下你多年深藏只为一朝作为。青梵望你能更善用一身才华。”
风司琪再行一礼:“是多谢太傅指点提携。”顿一顿听得窗外楼下传来的细微声响渐渐变大顿时望向青梵“太傅?”
“不必担心——虽乱出手并不失分寸。”见风司琪脸上神情一安青梵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来。“不过这剑……确实也磨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