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玫瑰色的梦(2/2)
曾经,黄兰当着我的面把常风的东西踩了又踩,撕了又撕,可是,他的一个电话,她便拉着我去接他回来。
这次,我委婉的拒绝了,我说,对不起,黄兰,昨晚我受了些风寒,头好痛,你去接他吧。
接下来,我又看到金童玉女出现在校园里,她尖叫着,坐在常风的单车前,穿过三月里的樱花,我一个人站在长满青草丛的天台上,望着天边,读着叶芝。
我听到了校园旁边山上宋朝古塔的钟声,苍凉幽远,似一个痴情人儿的守望,他在思念着谁,而谁又把他遗忘?
此时,我们离毕业还有三个月,黄兰已经好久没联系我了,听说已经找好了工作,常风联系去新加坡闯荡赚钱,我也联系出国,没错,我的老舅在加拿大,他早就说过,来,来加拿大吧。在老舅年轻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去了加拿大,从此,老舅一生的志向就是去加拿大,如今他一个人在那,因为等他到了以后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我办着去加拿大的手续,常风办着去新加坡的手续,只有黄兰,她黯然地对我说,你们都走了,你们真狠心。
不,我不狠心。如果,如果她爱我,哪怕只拿出对待常风的十分之一的爱给我,我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如果她对我说,留下来,留下来,我是坚决不会走的。
可直到她送我上飞机,她还是笑着,说,你在外面要多保重,回来时,我们再去喝酒。
却道是,我不过是她的酒友。
我苦笑一下,黄兰,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还记得圣诞夜我抱过她,可那次我们都醉了,我想在清醒时,抱一抱她。
她呵呵的笑着,然后说我好傻,说我穿的总是这么单调土气,怎么会引起女孩的注意?说这话的时候,她却有些哀伤。她的哀伤来自于她的爱情,我的哀伤来自于她。
在我进安检的那一刹那,我问了她一句话:黄兰,你到底有没有过一点喜欢我?当时,周围的检查员与乘客都诧异的望着我,空气和时间似乎静止了,是啊,黄兰,你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呢?
是一秒,还是十秒,我们静静的望着对方,也许我们前世曾相遇,也许我们是曾经错过的意中人,所以,我才明白什么是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黄兰最终仍是没有说什么,我转了身,眼泪就这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有人说,男人掉泪,是因为他真的爱了;女人掉泪,是因为她真的不爱了,看来,我是真的爱她,否则我不会这样伤感。
我近乎跑着奔向了机场,好像怕被谁追上一样。
黄兰,她不知道,我的离开,也是因为她。
到如今,指冷玉笙寒,我惟有裹紧了衣衫,来时路,去时路,影支亦行单。
五
加拿大,五年以后。
经过我不断的奋斗,在加拿大一个公司很快做到了高层,之后,公司派我往中国驻代理。
彼时,我仍是一个人,偶尔陪老舅钓鱼,或者去安大略湖划船。我们都喜欢安静。老舅说,为什么咱爷俩老是在等待,图个啥呢?
而梨花开了杏花开时,我却错过了她们的花期。
回国后,我驻上海,每天和各色老总打交道。他们要经销我们公司的产品,这其中,包括一个杭州女子。
她近四十岁。我和她不甚熟络,可因为她身边的男子,我便记得她叫孙华。
这个孙华,有着成功女人的自信与傲慢,大概是因为有了钱,再加上还有些残余的姿色,所以,举手投足间显得有些张扬,不敢说是暴发户的嘴脸,但学识修养明显不够。
她身边的男子是常风。隔了多年,我还是认出了他。他还是那么高大英俊,时尚前卫的打扮一直没变。
他们请我吃饭,进门的一刹那,我俩都惊呆了。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他像风一样飞过来抱紧了我,此时,我的心里,仿佛与他隔了多少年的尘烟,我以为,他要么在新加坡,要么已经和黄兰结缘,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与这样的老女人混在一起。
是孙华聘他做了助理,他当年去了新加坡后很快就回来了,他说那里不适合他,然后进了一家演艺公司,这跑那颠的,也觉得不是长久之计,直到遇到了孙华,他一个人想在上海扎根不容易,靠自己,也许一辈子也休想在上海买套房子,所以他可以说是跟了她,有车有房子。
我看着他,抽着烟,以前他虽然很拽,但烟酒不沾,如今是啥都会了,生活就是这样近乎残酷的现实。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指责别人的好与坏,谁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如同我选择出国,选择逃离,而常风告诉我,黄兰回到了天津老家,别后数年,他们之间,也联系甚少。
他给了我她的手机号,然后说,她与我聊天时经常提起你,说你们是知音呢,一起谈论过什么叶芝的。
乘最早的班机,我飞到了天津。
是的,我等不及了,想要去看故人,这是我第一次来天津,两个小时后,天津就在眼前了,出了机场,我打电话给她。
是我,我说。
你是?黄兰已经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哦,佟山,我是佟山。
她尖叫着,佟山,是你呀,你在哪儿呢?
再见,是在天津的滨海新区,她说,这是天津现在最有活力的地方,我希望可以穿过红男绿女看到你。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有着一个诗人的浪漫。
我本以为我会很激动,或者脸红心跳,但却不是,她握了握我的手说,回来了。然后,带我去逛滨海新区的街道。又是夜色,这里的夜色有着别样的美,我望着周围繁华的景致,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苏州观前街,然而,人虽是,物已非。我们并肩走着,我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谁说过,旧人不适合相见。
此刻,我有些心酸,她胖了,有些小富即安的动人颜色,眼角边也有了鱼尾纹和眼袋。她说话的天津味儿浓了许多,一开始,我都跟不上。
我们沿着大街继续走着,街上有音像店放出歌声来,是一首经典老歌——周华健的《最真的梦》:“今夜微风轻送,把我的心刺痛,多少尘封的往日情,重回到我心中;往事随风飘送,把的心刺痛,你是那美梦难忘记,深藏在记忆中……”
忽然,一阵彩铃声响,把我从恍惚中惊醒,是她的电话,她说,好,我一会就回去,你们先睡。
她回过头,说,是我老公,我的中学同学,说孩子正哭闹呢,没有我,睡不着觉的。
我轻笑,让她早点回去,我只是来天津出差,明天还要赶回上海呢!
我说谎何时这么淡定从容,连我自己都认为我说的是真的,可是,我知道我只是为了掩饰我的不安罢了。
她决定明早儿请我吃天津小吃,我笑着说,好的,谢谢。
我设想的惊天动地地见面,却是在这市井凡俗的对话中结束。
音响还在放着,曾经我是那么的喜欢这首歌:“是否还记得我,还是已忘了我,今夜微风轻轻吹,吹散了我的梦。”
是该梦醒的时候了。
我没有等到第二天,当晚就买了机票飞回了上海。
有一种东西最为无情,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是的,那就是光阴。
我知道一切已经过去,我和黄兰的时光,早已化作岁月里的一些尘烟,不知不觉的就飘起,我努力的去抓住,打开一看却是两手空空。
痴心的人儿总是不懂,爱情的来去为何那么匆匆,还剩下些什么,黄兰,她只不过是我生命中一个最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