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河边考试真好笑――写字(2/2)
咦?我汪有志来参加革命,还能受你的气不成?哼,我可是陈政委三顾茅庐请来的,你算什么东西?我是有才能的人,你会啥?你背个枪象真的一样,不就是会打个枪吗?这打枪谁不会,只要当兵都会打枪,手指头扣一下扳机,那种简单的动作算什么?能跟我比吗?我会写,会作诗,哼!革命需要我这样的人才,人才!你跟我比是戴着草帽亲嘴――还差一百个圈子呢!
我心里这样想,这样傲,只是在心里跟自己说,却没有表现在外表。我想咱是谁?咱不跟这个熊当兵的一般见识,让他以后在县委里慢慢地认识咱,让他知道咱的厉害。于是,我就说,我是哪儿来的,没有必要告诉你,你作为陈政委的部下,有义务告诉我他在哪儿。
没想到我话刚落音,那当兵的更为警惕起来,他将枪一横,说:“走,跟我到特工队去,弄清楚情况再去办你的事。”
这是干什么?我是奉命来报到的,是参加革命,是陈政委上门请我来的,怎么还没进县委的大门就将枪口对着我了,我这时才真地火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我是好人,不是坏蛋,你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蛤蟆湾的才子汪有志,你是有眼不识泰山!”
“哼,别来这一套,这一套我见的多了,好人坏人额头上又没有写字,走,到特工队说去。”
看来他是真不知道汪有志是谁?不知道我的故事,这让我感到奇怪。陈政委都知道我的故事,知道我会写,卧龙湖遇上几个毛贼都还知道我汪有志,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笨,连我汪有志都不知道,看来是个不动脑子的家伙。哼,这样的笨蛋要教训一下他。我庆幸我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用我那高八度的娘子腔可以让人抽筋。刚才在路上偶尔发现的,我想这个长在自身的武器何不在这时候用一下呢?看他的枪口黑洞洞的,怪吓人的,哼,只要我用高八度的娘子腔一唱那穆桂英挂帅,就得叫他的手发抖,让他的枪掉在地上。
“告诉你,你不要狂,你会后悔的。”我警告他。
“走!”他喊我。
被逼无奈,我只好将我刚刚发现的特异功能发出来。于是,我将两眼一闭,用高八度的娘子腔唱道:
“西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大军帐走出了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斗大有穆字震乾坤,上呀上写着,浑呀浑天侯,穆氏桂英,谁料想,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率三军呵、、、、、、”
我唱得太投入了,惹得好多人围上来看热闹,还有人拍手叫好。此时我的眼睛还在闭着,我想那位小战士肯定和那个土匪驴头一样,该发抖了。可我在闭眼的唱的得十分亢奋的时候,听到了叫好声,我才又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听到我高八度的娘子腔,怎么不颤抖呀?
待我唱完睁眼一看,呀,让我惊呆了。那当兵的收起了枪,拄着枪看着我发笑,那笑是嘲笑,他那目光告诉我,我是一个不正常的人,他肯定把我当成神经病了。
我靠,这是怎么搞的?为什么我高八度的娘子腔在那卧龙湖挺管用,一嗓子嚎下来,吓瘫了四个土匪,可在这卧龙镇,新的解放区,雉北县委所在地就不管用了呢?
噢,我明白了,正不压邪,肯定是这个道理。**替劳苦大众闹翻身,那是一身的正气吔,上天的真神也都帮着他吔。虽然我跟孙秀才学了文化,但神那时候我还是信的,你想想,若是没有神,那天上的雨是从那里来的?明明是大太阳,说着说着云彩就集结起来了,说着说着,白云就变成了黑云,说着说着就咔嚓一声炸雷,吓得你直捂耳朵,说着说着铜钱大的雨点就落下来了,这不是神弄的事还有谁能弄成这样的事?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说下雨就下雨,说刮风就刮风,说打炸雷就打炸雷?现在是神帮**,帮着**扫除天下的邪恶,当然也就帮眼前的这位小解放军,所以我的特异功能在他身上是不起作用的。
正在我迷惑不解的时候,忽然有人在我背后喊:“汪有志,你在干什么呢?不去报到怎么在这儿亮嗓子了?”
我回头一看,却见喊我的是邓未来。
“邓同志,你可来了,你看,这位小同志怀疑我是坏人,也象你那天一样,让我跟他走一趟。”
邓未来笑了,对那位小同志说:“这位同志是汪有志,他是刚被陈政委选中的电影放映员,虽然他长得母狗眼糖锣脸一笑仨酒窝,但他可不是坏人哟。”
邓未来跟我还不是那么熟,只是一面之交,就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说明他把我当成自己人知心人了,我虽然被他弄得脸通红,直打他的肩膀,但心里却还是挺感激他的。
就这样,我跟着邓未来去报到去了。
来到县委的那个白龙庙内,却不见陈政委。我问邓未来:“陈政委呢?”他说带队伍打仗去了。
这时候,我们的队伍虽然在一天天扩大,解放军一步步向南推进,**节节败退,在我们雉水县,隔着一条雉水河,河南的雉水县城依然被国民政府占领着,雉水以北,就是解放区,但也时不时的有**入侵,拉锯战的格局依然存在着。所以,陈政委还是带着队伍经常出击,配合主力部队打**,打土匪。
白龙庙不大,除了大殿还有几间偏房,我估摸着宣传科是哪一间房子,县委的宣传科,是我革命的地方,我想虽然条件艰苦点,但还是比我家里强。最起码,庙里的房子是瓦房,地是砖铺地,还有几张写字桌,在这里,我可以施展我的才华。
这时候,从那个东厢房内,走出来一个黑胖子,他挎着盒子枪,扎着上绑腿,边走边看着文件。邓未来急忙走到他跟前:“报告吴科长,放映员汪有志到了。”
那位吴科长便停下脚步,看了我一眼,对邓未来说:“这就是政委推荐的那个会写的?”
“是,吴科长。”
那位吴科长看了看我,说:“好,你多大了?”
我回答说:“十八了。”
吴科长回头来到厢房内,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许多小方块玻璃,递给我说,拿着。
我接过那盒玻璃,不知所措。
吴科长见我这样子,就说:“这是刻幻灯用的,走,到办公室去。”
吴科长的那个厢房不是办公室吗?还有其他的办公室?我心里想着,就跟在吴科长后面去找我们的办公室。
谁知,吴科长带着我与邓未来就走出了县委,这是白龙庙院,我们的办公室不在县委院内。
我很纳闷,宣传科怎么不和陈政委在一块办公呢?
吴科长将我们带到镇子西北角的一个地方,再往北,可就是庄稼地了。在那路边,有几间草房,也不知道主人是谁,战乱年代,可能主人死了,没有人了,才被雉北县委征用了。
吴科长推开了一扇破门,我们也就跟着吴科长进了这座房子。
“这就是宣传科,你们就在这儿办公。”
我打量了一下我参加革命的地方,用今天的话说就是上班的地方,只见那屋里的光线很暗,屋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两个泥台子。那泥台子是用土坯垒的,上面用高粱杆子做桌面,再用石灰将高粱杆子糊平,这就是我们的办公桌。屋里没有床,只有地铺,上面铺着麦草。“桌子””放着一盏油灯,几块方玻璃。
我看到这样的办公条件,的确吃了一惊,我不敢相信,这里竟然是我参加革命的地方?于是我一激动,娘子腔也冒出来了,尖着嗓儿反问吴汉中科长:“你
说啥?叫我在这里办公?就这样干革命?妈妈的,这跟我在家里拱草窝有啥区别?”
那时我也是太幼稚了,我那时候跟蛤蟆湾的老少爷们也谈起过参加革命的事,或者是参加**的事,别管参加哪一边,都是当官的,都是享受荣华富贵的。那时候,我对**领导的队伍也不知道多少,但知道他们是艰苦朴素的,但我觉得,再艰苦也不会艰苦得连侯保长都不如吧。在侯老八那里,虽说只是国民党县政府的一个保,却还有一个四合院,七八间瓦房,十来个保丁,七八支汉阳造,各个屋里,桌椅是桌椅,条案是条案,另有一位老头帮着烧开水,中午烀羊肉,蒸大白馒头,那工作才叫有味儿。雉北县委是个县啊,我参加的工作是县委啊,没想到来到县里,连侯老八的保都不如。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委屈一下自己,就在这里安顿了下来,我想你吴科长不重视我,你总没有陈政委的官大,你虽然现在管我,但陈政委总得管你,到那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我跟陈政委这是啥关系?是刘备与诸葛亮的关系,谁跟你开玩笑?啥的嘛的稀!
可是,我这个想法也只是那激动的时候才冒出来的,等我真正见到陈政委,等我的脑子里的浆子不咕嘟了,心也静下来了,才知道我的想法是王八蛋想法,很后悔的。
那天,我坐在泥桌前,用煤油灯熏玻璃片,然后在上面刻革命口号,刻好后让吴科长检查,他检查后又让我全擦了,让我再重刻,说我的字还是不太标准。我还没见过幻灯呢?我知道怎么刻?吴科长不管那么多,就是一个劲地叫我擦了重刻。我不在乎他说我的字写得不太标准,批评我也是对的,我的字是孙先生教的,颜体正楷,悬笔悬肘我练了二年,那是毛笔字,前村后庄的,没有不说我的字写得好的,还说我都抵上布告上的字了。吴科长说我的幻灯字刻得不标准,不是说我的字字体不公正,是说我刻的字黑白不均匀,我当时是不知道的,所以不服气。那一天,我听说陈政委带着队伍回来了,就跑过去看望他。我去的时候,邓未来已跑在我前面了,当我进了那个卧龙庙的东厢房时,只见一屋子人,里里外外的,让我无法靠近,原来,陈政委在攻打乌龟岗子的时候,被一颗流弹击中了左臂,好在没有伤着骨头,也没有出多少血,就是子弹从他胳膊的肉里过了一下,虽说是有惊无险,但也是挺可怕的,若是子弹再偏个角度,陈政委就光荣了,就再也见不到陈政委了。这么多人来看陈政委,也是这种感觉。等许多人从陈政委屋里出来,我才往前靠了靠,我见到了陈政委的办公室,一个破桌子,两条板凳,桌上放着一盞煤油灯。此时,陈政委打好了吊带,将受了伤的左臂吊了起来,他坐在他的床前,那床也只是一个很简陃的行军床,还是从日本人手里缴获的。陈政委这时候眉色飞舞地讲述着他受伤的经过,讲着还笑着,好象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其他的人。
我只在陈政委门前站了一会儿就走了。我这时候才感觉我参加革命的动机是有些问题了,没有人对我不公平,陈政委是县大队的政委,县里的大官,才两条板凳一张破桌子,我们当小兵的,趴在泥桌前办公也是应当的。可能我以前对革命的认识太浮浅了,我当初曾经想过,就是当官,腰里别着小手枪、手里攥着烧巴子、怀里搂着漂亮女人。象侯老八那样,但不欺压人。看来,我没有把**干革命与国民党干革命进行区别开来。
当吴汉中背着一支二把盒子为我布置任务时,我忽然又觉得上级对我不公平。你说是不是?我参加革命了,该不该配给我一把枪?特别是我这样搞文字工作的,发枪也得发把小手枪,带着方便,领导机关嘛!万一特务啦、土匪啦闯进来,也好抵挡一阵子。
那天,吴科长看了我刻的字,终于露出了笑脸,说,这一回可以了。听到吴科长第一次表扬我,我很激动,便将憋在心窝里的事说了出来:“吴首长,啥时候发枪呀?”
吴科长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带着冷视的眼神,意思你汪有志是不是有点太嗲咧了。我见他不回答我的话,又专门提醒他说:“发枪时不要给我发你这样的盒子枪,我喜欢陈政委那样的撸子。”
吴汉中这是又瞄了我两眼,让我心神不定,我猜出来了,他肯定又对我提出这个要求感到过分了,他在想:这小子刚来,算不算入伍还不一定呢,现在就要求发枪了,而且发小手枪。小手枪是团级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配备的,营以下都是配驳壳枪,也叫二把盒子,待遇要求都比我还要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在这时,我果然听到他说:“美的你吧,连汉阳造你也摸不着。”
“为啥?”我一激动,娘子腔又高了起来,“干革命为啥不发枪?你是干啥的?你咋有枪哩?”
我这一发疯,让吴科长吃了一惊,但马上他就冷静下来,他说:“我是干啥的?是不是?我就是管你的!”吴科长忽然提高了嗓门,“知道不?我是县委的秘书,还兼着你们宣传科的科长。告诉你,你现在只是临时抽来的,用不用你还得看你的表现呢,还没干活就这条件那条件,你给侯老八写演讲稿咋不向他提条件?让他发给你一个枪牌撸子?你以为你上了几年的私熟就不得了了?你不干现在就走人!”
吴汉中这么厉害,我是没有想到的。特别是他那句话,“你不干现在就走人”,这句话的分量重啊,他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啊,他这一吼,让我吓了一大跳,
我这时才清楚了自己的地位,什么参加革命,当官?就是宣传科临时工,还没有入编呢,今后能入编还得看我的表现呢,我真是不该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尾巴翘到天上。
为了缓和刚才那尴尬的局面,我不得不低下头来,在人屋檐下嘛。我忍下了心中的郁闷,强换成一张笑脸,“吴秘书,吴科长,我哪能是真个儿向你提条件哩?我那都是说说玩哩。吴秘书,吴科长,你放心,我就是你手里的一块砖,你拿我支屋檐子,我就是人上人。你拿我垒茅坑,我就是人下人。我不听你的听谁的?你放心,你放一百个心,我要是干不出个样来,能对得起陈政委和你吗?”
其实吴汉中也是看出了我识了两个字身子就飘了起来,才给我个下马威,治治我的燥气的,见我说了这样的话,也就换了脸色:“好了,好了,别那么多的费话了,赶快刻你的幻灯片吧,两天就要用呢!”
吴汉中虽兼着科长,但却不问宣传科里的事,因为那时的秘书相当于现在的办公室主任,比科长高了一格不说,还特别地忙。科员也就邓未来一人,所以宣传科实际上就是个光杆。
当我的幻灯刻得符合标准后,吴科长就开始让我到队伍里去放死电影了。死电影是老百姓给幻灯起的名字。由于那时候人们还都未看过电影,所以雉水老百姓就将幻灯片叫做电影,又因为里面的人物不会动,象是看洋片,所以就称作死电影。
就是死电影,在雉北也是新鲜的玩艺,因为一放死电影,一个庄的人不要叫就来齐了。军分区发给我们好多幻灯片,有歌颂英雄人物的,有揭露反动派罪恶的,也有传统戏剧故事,一张片子往白色墙上一照,就有清清楚楚的大画面,然后随着我们的解说,故事就一张一张地跟着走,让看幻灯的百姓们受到教育和美的享受。
我们放幻灯,让老百姓扎堆儿,实际目的不只是让老百姓看热闹,而是利用这一宣传工具,让老百姓听我们的宣传,不要跟国民党走,要跟**走,
这时候,我们要打淮海战役了。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我们要打的仗叫做淮海战役,只说要打大仗,做好准备,搞好动员,全民参战。我们是解放区,支援前线的任务当然很重,作为我们宣传科,更要当好宣传动员老百姓参加支援解放军的喉舌,我们没有报纸,没有电台,只能走一处写一处标语,走一处作一次集会,宣传一下解放穷苦人,打败蒋军的重要意义,当然,我们最好的武器还是那台死电影机子,每天我们都出动,到集镇上,到村庄里,放死电影,集合民众,宣传鼓动百姓支援解放军。
在这种背景下,我们的宣传工作当然是很忙的,对于我来说,我不怕忙,我想越忙越是好机会,是表现个人进步的好机会。因为我刚参加工作,还在试用期,干得好可以留下,干不好,说不定还会让我回到蛤蟆湾种地去,我当然不愿意回去种地。眼下就要解放了,虽说眼前工作条件是苦的,但领导说了,等我们夺回政权,让劳动人民当家做了主,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起来,就会幸福。我是文人,革命成功了要搞建设,更离不开我文人。文人在革命队伍里,一定是当官的人。我想我在这里努力,今后当官,吃香的喝辣的,再娶个象小白鹅那样漂亮的老婆,那日子才是最美好的,
但,这要转了正才行。转正是第一个门槛,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万里长征,现在是第一步。我想我得将这个门槛踏结实了,一定得进去,不能象我们吴汉中科长说的那样,说滚蛋就滚蛋。唉,我的娘子腔特异功能能够发挥出来就好了,我若是高唱几个调子,让吴汉中吓瘫那里多好,可惜自那天遇到土匪起了作用后,后来再也没有效果了,我感到很奇怪。
为了表现突出一些,争取早日转为正式的革命同志,我工作十分卖力。比如,我刻幻灯,一刻就刻到半夜。到各村放幻灯时,得用独轮车推那部幻灯机,我与邓未来轮着推。
那独轮车是一种农用运输工具,现在战争需要,就要派在战场上用了。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亲爱的农民兄弟,在党的号召下,都来参加支援淮海战争的活动,后方妇会做军鞋,烙馍,磨面,救伤员,农会则推起独轮车到前线去送军粮,送药物,怪不得伟大的人物都说这是一场人民的战争,老百姓都卷进了战争的漩涡里,咋不叫人民战争呢?这话说来太长,不说了,说说推这独轮车的事吧。推这独轮车可不是件容易事,那轮子只有一只不说,还是木头做的,只有两条腿,当将独轮车放下来时,后面有两条腿支撑着,推的时候要将车攀挂在脖子上,两手持着车把,然后躬着身子将车往前推,车上将上货物,压力都在那个独轮上,这时候后面的两个车子的腿就会自然地抬起来,力量的动源就靠你自身了,那独轮车是木头的,磨擦力当然就大,推起来特别费劲。况且,路是什么路呢?那是农村的土路,烂泥路,雨天一步一个水坑,步步都是泥泞。晴天,路面高低不平,低了,你得将身子躬下来,由低往上冲,高了,你得将身子挺起来,由上往下冲。遇到岗子,你得既高又低左右都招乎到了,不然那车子的后腿就绊了岗子。
我不会推,邓未来是老手,教了我几下,我没听他说完就不虚心地说会了。邓未来看不惯我那趾高气昂的样子,说你会你会,你推去吧。
我当然要推。推幻灯机子是个革命活,是为战争宣传服务的,是战争的一部分,也是可以立功受奖了,我立了功受了将,离转正就快了,这样才能踏进革命的门槛,才有可能在将来吃香的喝辣的,娶美女做老婆。
我与邓未来推着幻灯机上路了。
我推着那独轮车,很是有劲。再说,车上就放一个幻灯机,很轻,不象我前面说的推粮食,推重物,那样艰难。何况,一出了卧龙镇,那通往顺河的路虽是土路,却也很平,并不费大劲儿。大概推了二里路吧,我就开始有点累了,脸上出了汗。这时候,邓未来赶上来,要换我,我不肯。邓未来说你怎么是个拔掉塞子不淌水――死眼子呢?我来了一句娘子腔,想镇他一下,说,邓未来同志,你巳经是位正式的革命同志了,你就应该帮我一把。邓未来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反问:你要我帮你啥?请说。我说,我要推车,你却跟我抢,你一抢,首长一看,咋都是正式的推车,不是正式的反不推车,让首长对我有这么一个印象,我啥时候能转正呢?
邓未来点着我的脑袋说,你参加革命就这动机,表现好全是假的呀。正好,你要推全让你推,累死你个驴熊。
按照陈政委的安排,那天我们要赶到顺河村去放幻灯。我为了要表现好,就不让邓未来推独轮车,想让陈政委亲眼看到我为革命推独轮车的样子。可由于推独轮车的技术要领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又要防止别翻了车,所以速度就慢了下来。待我们快要赶到顺河村的时候,天就要黑了。
此时,我已推得浑身都汗透了,手上也磨出了血泡。可就在这时候,天上忽然打了一个炸雷,紧接着,大雨如注。这他妈的真是怪了,这都是冬天了,我们都穿着棉衣,怎么会打雷下雨呢?应该刮风下雪才对呀?可天就是这么怪,那一天,哪里象是冬天,简直就象春天,而且是春末的春天,特别暖热。
为了不耽误放幻灯,邓未来见状,就保护着幻灯,又扯根绳子在前面拉。可是由于我们二人一个会推,一个不会推,劲总是使不到一处。邓未来说着就跑过来:算了吧,还是我来推吧。
我靠,你来推?一路上我都快推完了,马上就到目的地了,就能见着陈政委了,你来推,让陈政委看到是你推着车子累得满头大汗,还以为一路上都是你推的呢,我还表现个屁。
好心落个驴肝肺。邓未来哭笑不得地对我说,你看看,雨下来了,你根本推不动,也不知道咋推的,过来,我教你。我被邓未来硬抢过去。他边推边对我示范:看清楚了没有?眼看前,手把硬,腰要活泛勤磨腚,你懂不懂?只见他屁股一扭一扭的,象扭秧歌。我便再次夺过来,说,我会了,不就是磨腚吗?邓未来只好又由着我,他拉,我推。
我们在泥泞中走了好一阵子,雨才停了。可就在这时,我的鞋被泥水浸透,变成了底朝天。
还好,我们准时到达了目的地,来到了事先约好的顺河村。
村里很是热闹。村前村后的空地上,到处都搭着帐棚,里面睡满了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员。村里家家户户磨面的磨面,蒸馍的蒸馍,战士和老百姓,军官和村干部,民兵和群众,都在各忙各一事情,如一张流动着的图画。
这时候,我被这感人的场面打动了,咦稀,咋那么多人,咋那么高的热情,咋那么大的劲儿,民向所向,**肯定要完蛋,我们的革命就要成功了。
就在我发愣的时候,邓未来说,陈政委来了。
我一扭头,果然看到陈政委和几位同志从那伤员丛中走来,我抢在了邓未来前面云见陈政委,准备给陈政委敬一个标准礼。因为与陈政委初次见面时,我给他敬礼敬反了,出了个大洋象,加入革命队伍后,经过部队反复训练,我完全可以敬个标准的军礼了。于是,我就想将我的标准军礼敬给陈政委看看,一来让他消除初见我时的印象,将反着手敬礼的汪有志在他脑海里抹掉,二来也让陈政委见识见识我汪有志,我可是一块好钢。
由于我很认真,当然表情严肃,而且右手在走在路上的时候就五指并拢,整个胳膊上都用上了力,那样子象拿手掌煽人的动作。我快步往陈政委跟前走,陈政委开始还微笑着,但看到我一脸的严肃又伸了那么长的巴掌,脸也寒了,用眼睛看着我,想知道我要干什么。当我快步走到离陈政委五步远的进候,我忽然立正,啪,给陈政委敬了个标准军礼:“报告陈政委,汪有志在邓未来的领导下,胜利到达目的地。”
陈政委这才明白我的意思,给我还了礼。说:“汪有志,受你这一礼可不容易,胆量小的心脏病都要发作了。”
我当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憨憨地笑着,好象没有什么,说:“我敬礼还能吓着谁?”邓未来点了我:“你那是给陈政委敬礼呀,老远就伸着巴掌往陈政委面前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打陈政委呢!”
哈哈哈,众人都笑了。
邓未来汇报了我们路上的情况,重点表扬了我,说我能吃苦,关键当儿不掉链,是个好同志。陈政委点了点头,说:“好,好,很不错。你们两位今天特别辛苦,我奖励你们一样东西。”
说罢,他带着我们来到一辆马车前,只见上面盖了一块油布,一位戴眼镜的战士把油布揭开,却见下面是一台16毫米的放映机和一配套的马达。
陈政委说:“这是军分区发给咱们的,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可以看上活电影了。”陈政委说。
我看到那电影机,很是好奇。长这么大,我只听说过活电影,是人会走动的电影,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更不要说电影放映机了。现在电影放映机就在我们面前,而且今后就天天放电影,天天看活着的人在走动,那多好。心里想着,手就痒痒,想上去摸摸,可那位戴眼镜的同志却又将油布拉上了,说这机器金贵,不懂是不能乱动的。
陈政委向我们介绍说:“这位同志叫蔡平,是军分区调过来的,是个人才,会放电影,会修电影机子,你们以后就跟着他好好学。”
“好,好,这下太好了,我活了这么大,还没看过活电影呢!今后我不但能看活电影,还要天天放活电影给大家看,这任务太光荣了,蔡平同志,我一定要好好地拜你为师,好好地学习。”我的娘子腔说了一连串,蔡平微笑着听。
那天,我第一次看上了活电影。
在顺河村的打麦场上,我们扯起了一块银幕。我很是不明白,放电影就放是电影,有机子不就放了吗?还要这白布干嘛。蔡平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指挥着干活,我也不好多问,问什么呀?问多了嘴贫不说,惹不惹人烦?
一听说今天放活电影,村里的百姓位几乎家家关门,都集中到场里来了,邻村的人听说,也往我们村里跑,结果被哨兵挡住了,说今后保村轮放,这村有伤员,有战地医院,没有通行证不能乱进的。这下才保证了我们放电影的秩序,不然的话,非挤塌场子不行。
村里的百姓象我一样,也没有看到过活电影。都以为电影是从电影机子里出来的,于是都往电影机子四周挤。蔡平让他们到银幕前面去,他们还不肯去。好在天已黑了,电影就开始放了。我却眼睛直盯着电影放映机。
“小汪,你不是没看过电影吗?怎么不看?”
我说:“我不正看着来吗?怎么光看你那电影片子转,不见人出来呢?”
蔡平笑了,说“你真逗。”于是就继续放他的电影,没有理会我。
我已听到电影里的人说话了,可眼睛还是看电影放映机,不知道去看银幕。邓未来见我这么笨,就用双手夹住我的头,将我的头扭到电影银幕方向,这下子才让我大吃一惊:呀,电影是这样的,好哇,好哇,我靠,太好了哇!
这时,电影里正有个特写镜头,一个外国人的头占了整个银幕,我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头呢?就大吃了一惊,以为见到了妖怪,娘子腔调高了八度:
“我的乖乖,这头比巴斗还大!“
弄得一圈子观众都又回过头来看我,以为我疯了。
电影片子是一部苏联的故事片,放到一半的时候,出现了一位女人洗澡的镜头。
咦稀,这电影好看就好看呗,还这么地特别好看。这女人,又白又丰满,还光着身子给我们看,哎呀,真是享福啊!我心里还是翻腾了。
电影一放,人们才知道电影是从电影放映机里出来的不错,但只能在银幕上才能看到真人儿。于是,村人们便聪明起来同,不光银幕前有不少人,银幕后也有不少人。
银幕上的那位外国女人特别地漂亮,一脱掉衣服,就看见了那女人**的身子,白白的皮肤,丰满的胸部,身子脱光了,但镜头只表现了一部分,比如Ru房,只能看到乳沟,下面的好看的部分都在水里,用肥皂泡沫一遮,下面是什么你只能靠想象了。我看着,就想起了小白鹅,我想小白鹅洗澡时是不是也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但身子开始发热了。
我一阵耳热心跳,想着那女人如何不站起来呢?站起来就将胸部的地方看完整了。就在这时候,镜头一闪,电影里的女人站起来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想啊一声却没能啊出来。只可惜那女人虽然裸着身子站了起来,却是背对着我,水哗哗哗地从她那修长的身躯和白白的皮扶上流过,真是太美了,只可惜看不到她的前面。正詑疑着,却看到银幕后面站立着不少人。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她背对着我们,肯定正面是对着银幕后面观众的。于是,我二话不说,就起身跑到了银幕后面。
等我跑到银幕背面,咦?奇怪?怎么那女人还是背对着我洗澡?是不是我跑来的时候,她又将身子转过去了?于是,我又跑到了银幕正面,发现那女人还是背对着我洗澡。这女人,跟我捉起迷藏来了,我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你都光身子拍成电影了,还害啥的羞呀?我一来你就转身,你怕我干啥呀?“
观众们一听我这样说,都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