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结伴而行~(2/2)
武才扬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一个凉棚,棚下正有六七个人在歇息。再往前一里多地,就可见到房舍林立,人来人往的甚是热闹。他心中一喜,就忘了继续追问下去。
丐帮规矩,不可以以武力强行讨要。因此即使帮主亲自去讨饭,也须得低三下四,哀求施舍。当然这种情形可谓绝无仅有,皆因丐帮弟子满天下,帮主所到之处,前呼后拥,早有当地丐头全力照顾,又岂会让帮主亲自乞讨?但寻常丐帮中人,倘若是无职无权,即使身份再高,见不到当地丐帮中人时,也须苦求施舍。
两人在凉棚前讨问几声,见棚子下面都是些满脸菜色的农人,自顾尚且不瑕,哪有余力去施舍别人,便慢慢向前走去。到了市镇,两人挨户乞讨,讨了六七户,也只讨得别人吃了大半的一只烧饼,知道再讨下去也是一样,就向商铺云集、饭铺林立的中心市集走去。
杜恶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此乞讨,市面上已经有许多人记住了他的面貌,知道这个老丐又是讨饭又是讨酒喝,其余的乞丐见到他时,大多会将自己讨到的食物拿出一些来孝敬,虽对丐帮情形不了解,却知道这老丐一定是个惹不得的主儿,是以一见他来,便或多或少的拿些食物,打发他走。
杜恶对此早已习惯。他从最底层的乞丐做起,做了数十年乞丐,人生的酸甜苦辣,都已尝过,知道讨饭不易,因此这些年来已经不太隐藏自家身份,有时还有意无毅的让他人知晓,以期尽快填饱肚皮。
然而今天的情形却有些异常,两人所到之处,行人能避则避,能装聋作哑便装聋哑,个个表情古怪,似是有话想说而又惟恐说错什么一般。连讨了十余处,依然什么也没讨到。两人心里均已焦急。武才扬道:“要不,我唱个《莲花落》吧?从前讨饭时,只要我一唱莲花落,就能很快讨到许多东西。”杜恶半信半疑,说道:“真的?——那就唱吧。”两人到了一间酒铺前停下,武才扬扯开喉咙,唱道:
“寻……葫芦……锯……瓢……拾……砖瓦……攒……窑……”
刚唱两句,杜恶便再也听不下去,急急捂了耳朵。原来这两句经武才扬唱出,简直比杀猪还要难听上十倍百倍,以杜恶这等大风大浪都经过的人,尚且听不下去,何况他人?也难怪他说“一唱《莲花落》,就能很快讨到东西。”
武才扬的“暖堂院翻做乞儿学”刚唱出个“暖堂院”三字,街上人已纷纷禁受不起,脾性好的急急捂耳逃之夭夭,脾性差的已经连骂带喝,直欲冲将过来将武才扬痛打一顿这才解气。忽闻“嗖”一声,一物飞来,武才扬探手一抓,便将一只又白又大刚蒸出不久的热馒头抓在了手中。酒铺里传出一声怒斥:“快滚!快滚!”
武才扬得意地把馒头交给杜恶,说道:“您老最好把麻袋张开,咱们到前面一家去,保证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拉着杜恶走到一处酒楼之下,临窗站好。武才扬示意杜恶张好麻袋,见准备妥当,便扯开喉咙,唱道:
“官爷,讨口饭吃啦——戴一顶……十花九裂……遮尘帽……穿一领……千补百纳……藏形袄……做一个……莲花落训道……”
那个“道”字尾音未落,便听得酒楼上狂吼连连,“扑通!”“乒乓!”“卡咚!”声连连响起,楼上楼下所有临街窗户纷纷打开,两张椅子当先飞出,那同时楼上“天女散花”般地落下了许多东西,楼下窗户也飞出了许多东西。杜恶眼疾手快,张开麻袋,呼啦啦风车似的一转,反手向背上一背,只听得武才扬大叫道:“快逃!”已经当先向前跑去,不及细想,跟着便跑。两人不敢运轻功,只跑出十数步,就听得身后一片呐喊声大起,扭头一看,十几个粗豪汉子已经追了出来,边转边扔东西。大抵是些砖头瓦块碎石烂凳之类,其间还夹有酒壶酒坛。杜恶挥手一抓,把两个酒坛拎到手中,急急转身,跟着武才扬向前奔去。
身后十数名汉子追出了数十步,眼见这两个乞丐奔速甚快,再也追赶不上,便咒骂之中自行返回。两人在市集上饶了一个大圈,到了郊外。武才扬哈哈大笑着停下。杜恶也甚觉有趣,哈哈笑着。
到了一处空地,杜恶先将酒坛放下,将两坛酒合于一起,居然能合上大半坛,再解开麻袋一看,只见麻袋里杯盘狼藉,也不知都有些什么。伸手在麻袋里拾拣两下,才知杯碟碗盆俱全,汤汤水水的竟是一桌子酒菜,想来定是酒楼上的食客一怒之下便掀了满桌子的酒菜抛出。武才扬笑得喘不上气来,边笑边道:“我……听着……像是有人吃桌,果然不出……所料……哈哈……笑死我了……他们满桌子的酒菜都……哈哈……便宜了我们……”杜恶手捧酒坛,喝将起来,武才扬把麻袋背在身上。
两人到了那凉棚处,武才扬豪兴大发,自麻袋中一摸一捞,就盛出了一盆酒菜,向前行了两步,重重地向小桌上一放,对向方才讨食而未讨到的那几个农夫说道:“今儿我请客,大家伙都来吃!”转身就走。
几个农夫莫名其妙,然而一见盆里又是饭又是菜,虽然看上去不雅,却热气腾腾,异香扑鼻,其间更有大块红烧肉在内,当下你争我抢,片刻间争食一空。再抬起头来,已见不到那两个乞丐,相互看看,舔舔嘴唇,均觉意犹未尽,心想这两个乞丐恁也奇怪,怎的一忽儿工夫就讨得那么多的酒菜,乞丐这样有福,不如以后都去当乞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