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花落春寺静(2/2)
师父已经起身了?还在等我?我忙朝课室走去,空柳跟在我身后继续唠叨:
“那冷施主医术真神,昨天师父病得那么厉害,今天竟然醒得如往常一样早,而且烧全退了,只是还有些虚弱。我劝师父多休息几天调养好身子再忙其它的,师父竟然不肯,执意继续授课。师父真是高僧,已达成全然不顾俗世肉身之痛苦的境界……”
我无语……空柳小师兄,你真是广告人才!
为了防止空柳唠叨太多,我加快速度行走,但走近课室之时,又不禁放慢脚步。
所谓课室,不过是一间不大的敞轩,地上铺着竹席,置有几张矮桌和蒲团,可盘腿席地而坐。轩外有几株苍劲的枯木,枯木上却爬满紫藤,四月正是紫藤花繁茂时节,紫色小花爬上枯木之后还探入敞轩挂起的竹帘上,将这间简朴的敞轩点缀得饶有意趣。这玉关寺虽是佛门清静地,却到处植有美丽花草,随时能听见婉转莺啼,跟公园似的。
透过紫藤的间隙,我能看到身穿月白僧袍的师父正盘腿坐于轩内蒲团上,双眼微闭,似在参禅打坐。紫藤的光影混着晨光映在他神态安详的脸上,这番景象,就好像昨夜的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药醒之后的人,事后应该不记得春药药效发作时的举动了罢?我也嘱咐过空柳,叫他不要对师父及别人提起昨夜之事,空柳对师父尊崇备至,也绝不会将师父因病得迷糊而轻薄我这样的破戒之事道与别人听。所以,对于昨夜之事,我也得装做若无其事才行。
虽然我极力告诉自己要忘却昨夜之事,但师父那绯红的面颊,迷离的凤眼,唇舌的炙热,还有怀抱的温度,这些又怎是想忘就能轻易忘掉的事情?一想到待会要面对师父,还是难免有些犹豫和心虚。
可我为何要心虚?貌似我也是春药的受害者之一……我怕师父还记得些什么,又怕师父早已忘却干净……
我放慢脚步,空柳却抢先一步踏入课室向师父禀报:“师父,徒儿寻着佛予蝶了。”
师父缓缓张开凤眼,对空柳颔首道:“你也入座罢。”然后望向还在轩外踌躇的我,道:“为何还不进来?”
我闻言只得脱掉僧鞋,踏入课室,勉强对师父扯出一丝笑意,“师父……徒儿不知师父在课室久候,故来迟一步,请师父见谅。”
走近细看,才发现师父脸上虽然神色平静,额角却有些微汗,随即又问:“师父的身子可好些了?为何不多休养几日?”
师父轻轻摇头,“不碍事,为师只是昨夜做了不祥之梦,今日仍难以释怀罢了。”
我心头一惊,不敢再追问下去。
师父却兀自说下去:“为师梦见自己身处炼狱,浑身被火焰焚烧,痛苦难耐。尔后不知过了多久,却又登上极乐,通体清爽飘忽,还听见磬乐之声……莫不是佛祖在托梦于为师,告诉为师大限将至?”
空柳忙说:“师父昨夜不过是病了,才做这等不祥之梦,师父现在年纪尚轻,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怎会大限将至?”
师父道:“为师并非担心大限将至,能脱离俗世肉身进入下一个生死轮回,抑或超脱于轮回之外,为师理应感到欣喜和期待。为师只是记挂你们,空柳你年纪还小,尚游离于真正的佛法门外。还有你,予蝶,为师走后,只怕无人照应你……为师竟这般地牵挂凡尘俗世,大概是修行不足,需安定心神多加勤力才是……”
这番话,已说得空柳眼泪汪汪,跪到师父身畔呜咽着说:“师父请放心,徒儿以后一定勤力苦修,也会照应好佛予蝶,您……您就安心去极乐罢……徒儿虽然万般不舍,但也不敢让师父因记挂徒儿而无法得道升天……”
这个……这个……这是哪跟哪啊~?!
我是唯心主义有神论,我信一些佛法,我也坚信有轮回,但我不相信一个大好年华的美男会因为吃了点春药就能香消玉损……
此刻我真想不顾师徒之仪抓住那个呆板到让人无语的和尚猛摇一通,说:“你醒醒吧!昨夜你觉得身处炼狱是因为欲火焚身,以为登入极乐不过是因为达到了**!你到底有没有生理常识啊你?!”
但我终究还是忍住了,对师父笑道:“师父,其实……佛祖昨夜也向徒儿托梦了,说师父您尘缘未了,暂且不必脱离俗世肉身。”
沉浸于悲情之中的师徒俩同时向我投来讶异的目光。
不等他俩开口询问,我就自己神气地答道:“别忘了,我可是佛祖点化的精魅,自然跟佛祖交情不浅,经常在梦中聆听佛祖的教诲,偶尔呢,佛祖也会向我泄漏一点点天机……”佛祖,我忏悔,我不该把您形容得这么爱八卦……
讶异的神色转为信服,空柳更是破涕为笑,拉住师父的衣袖说:“太好了,师父不必这么早就离开徒儿了!”
师父也微笑着轻抚小和尚的头,道:“为师大概是太过惦念你们,尚无资格升入极乐。”
空柳恳切地对我说:“谢谢你,佛予蝶!”
看着这俩单纯善良的人,我深觉自己真是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