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长路漫浩浩(1/2)
我认出那双眼睛,“醉枫……是你?”
对方揭去蒙面的黑纱,露出清丽玉容,淡淡地说:“正是在下,小姐……不,殿下。”
“为何叫我殿下?”我心头一凉,连怪自己疏忽大意——之前光顾着去确认冷连与墨松冉是否熟睡,却忘了还有一个醉枫,饮食清淡不喜酒肉的侍卫统领醉枫……
“少主贵为王爷,在下自然该称王妃为殿下。”
什么?墨松冉……竟然是个王爷?!但此时生死关头,我已顾不上追究这等不相干之事,只是清楚地知道,这次栽了,栽的还是个足以致死的大跟头……
闭上双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你……要杀我……那就动手罢……只求你……放过师父和空柳……”
寒冽的剑锋依然紧贴我的肌肤,却并没有移动,只听见醉枫的声音依旧沉稳淡然:“在下岂敢弑杀殿下?现在对殿下举剑相向就已是犯上之罪。在下若是想杀殿下,早在殿下走进大师的房门之前就该动手。在下若是想为难大师,就理应在殿下与大师缠绵之时就破门而入。”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我疑惑地睁开眼看着她。
“在下别无他求,只望殿下能留在少主身边做个安分的王妃。”
我苦笑:“醉枫,你明知我与师父已经……又怎么可能安分地留在你家少主身边?”
“在客栈之时,在下一直侍奉殿下左右,殿下与大师之间的事情,在下都一一看在眼里。明明彼此有情,却心中纠结又不敢靠近,在下可惜你们这份情意,所以方才没有阻拦殿下,成全了你们,也望殿下了却心愿之后能死心断念地与少主在一起。”
“死心断念?”我啼笑皆非地摇头道:“事已至此,我又怎么可能死心断念?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那才是生不如死……好醉枫,我宁愿你在我进师父房门之前就拦下我……”
醉枫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的神色由淡然转为黯然,沉吟道:“那殿下是在逼在下现在就去杀了大师。”
“不要不要~!好醉枫,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就是!”我慌忙央求道:“我会死心断念地留在你家少主身边,只求你不要去伤害师父!”
醉枫的眸子回归淡然,“殿下答应就好,那在下今夜就找人送大师与空柳小师父安然离开知州城,以防今后多生是非。”
“那……你容我去向师父解释……”只要能见到师父,再商量对策也不迟。
“不必了,请殿下回房歇息,在下自会向大师解释。”醉枫全然不给我回缓的余地。
“那你要如何向师父解释?”实话告诉他我决意跟随墨松冉不再见他?师父会相信这样的话吗?
醉枫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在下会告诉大师,殿下已被刺客弑杀身亡……望殿下交出一件贴身信物好让在下当作遗物送给大师……”
“不,醉枫……”我心底的抽痛化为泪水夺眶而出,“你这样做……太残忍了……我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醉枫满怀歉疚地对我说:“抱歉,殿下,在下这样做也实属迫不得已……殿下将紫袍玉簪拿去药房典换迷药之事,少主与冷公子早已得知。他们早已命在下今夜在洞房周围布下防备,担心殿下你会在洞房花烛之夜迷晕少主……可是,在下万万没想到,殿下要迷晕的竟然不止是少主一人,而是先后迷晕冷府上下所有人,包括冷公子与在下率领的侍卫……”
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在下不知殿下到底使用的何种手法,也不知为何仅剩在下一人尚且保持清醒……在下同情殿下阴差阳错嫁与不爱之人,也敬重大师的为人,只可惜在下是少主的侍卫,只要在下还保持清醒,就决不能失职放你们双双离去……而且,待药效过去之后,少主与冷公子一定会追究此事,就算在下今夜放你们逃到天涯海角,少主也会借调御林军将你们追查捉拿。就算殿下愿意留下,告诉大师实情送他离开知州城,恐怕大师也不能死心,定会想方设法回来再见殿下……那少主很快就会得知今晚殿下与大师之间发生的事情,到那时,就算是冷公子,恐怕也无力保全大师的性命……所以,唯有让大师以为殿下已不在人世,才能让他死心断念地离开知州城,永不再回到这伤心之地……只有这样,方可保住大师的性命……”
我怔怔地含泪听完醉枫这一席话,仔细消化和思量她说的每一个字……师父若是得知我已不在人世,就算他再如何地痛心,只因还有空柳在,他定不会撇下空柳自己去殉情……真的唯有这一个方法,才能保全师父的性命……不愧是侍卫统领,令我不得不佩服醉枫的心思缜密……
伸手解下颈脖上的紫水晶项链,由21世纪带来的紫水晶项链,即使衣衫褪尽之时也不会褪下的紫水晶项链,轻颤着放到醉枫的手心,发出的声音虚幻飘渺得不似自己,“师父应该认得这个,请你……快去带他和空柳离开罢,越远越好……”
醉枫收起项链,却并未收起剑,只是冷静地颔首道:“在下谨遵殿下之命。不过,在送大师离开之前,请让在下先送殿下回房歇息。”
我只得任由她继续用剑抵着我的颈脖,送我缓缓穿过绵长寂静回廊,走回新婚洞房去。
直到走进红烛跳跃的洞房,醉枫才收剑入鞘,退后两步朝我行礼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望殿下见谅。浴池里有热汤,请殿下梳洗之后好生歇息。”说罢退出房门,从外面关好房门与窗。
我听见门外有锁链的声响在走廊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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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可能安睡?只在桌旁枯坐了一夜,看着桌上红烛的蜡泪,一滴,一滴,滴落到绣有五彩鸳鸯的锦缎桌面上,然后凝结成晶莹的一滩血红……伸手接住一滴,灼热滚烫,心底却是刺骨的冰凉……
直至窗外天色微明,才揉了揉酸痛的腿,站起身来,褪去衣裙步入浴池,将自己浸入早已冰冷的浴汤之中。
洒在水面上的红玫瑰花瓣,被浸泡一夜之后,业已泡浮,褪色,将水面也染成了淡淡的血色,玫瑰特有的芬芳反倒更加馥郁,散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腥甜。
一寸一寸拂过自己的肌肤,一点一点洗去昨夜残留下的欢爱的味道。师父昨夜曾吻遍我此刻拂过的每一寸肌肤,想起他当时迷乱而又略显笨拙的模样,我就忍不住微笑。
在这时代的所有年届22岁的“老处女”之中,大概也只有来自千年后的我,才胆敢那样孤注一掷地去诱僧,而且,在引诱之时毫不羞怯。
其实在孤注一掷之前,我并没有奢望师父会对我的求爱有所回应。没想到,他不仅有所回应,甚至还愿意为我而放弃修行,怎能让我不满怀不可思议的欣喜?虽然这种欣喜,反倒让随之而来的无奈与悲哀更加经久持续……
师父他现在大概已身在知州城外,行向愈加远离的地方。从此何时才能再相见?只怕是遥遥无期……早知最后给他的那一口轻啄是离别之吻,我就不该那么轻率地离去……我又恍然忆起曾在莲湖听到的那首采莲曲——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曲里的悲伤,正是我与师父目前的处境……
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谢醉枫,感谢她的成全,成全我终究得以将处子之身献给最爱的那个人,还让我有机会明了,那个人也同样地爱着我……这样的幸福,在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够得到?所以,我又何必还去奢求要与他长相厮守?
只要知道他还与我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每天被同样的晨风吹拂,被同样的落日余晖洒落,我就已经知足。
但是,阻碍了我与师父长相厮守的幸福之人,我……绝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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