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鏖战曲(2/2)
然后是学骑马,这才是当务之急。我天生缺乏运动神经,就算是匹温良的雏驹,刚开始我也得费很大劲才能仅凭自己之力勉强跨上去,但跨上去之后几乎就已没了力气再去驾驭。于是每天都累到腰酸背痛筋疲力尽,但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去。每次都是被墨松冉不由分说抱回房去歇息。
后来渐渐习惯了骑着雏驹在马场上奔跑的感觉,墨松冉便将我抱上他的高大坐骑,攥着我的手拉紧缰绳,坐于我身后一起驰骋。待我渐入佳境之后他就松开手飞身跃下马,然后骑上另一匹坐骑与醉枫一左一右护卫着我,以防我突然摔下马去。
如果不那么劳累,我真的很喜欢骑马驰骋的感觉。劲风拂面,衣袂飞起,整个人似乎都在空中飘移,就连沿途单调的风景也流逝出了无限自由的气息。而且,驾驭有生命有灵性的个体,当然会比驾驶汽车那样的一堆钢铁更加有趣。
至于真正意义上的射骑,也就是骑在马上拉弓射箭的技艺,呃,我还是很爽快地放弃。
由于学这射骑,我也终于同墨松冉找到了共同话题。一说起他那些心爱的马匹与擅长的武艺,他的嘴角就是掩不住的笑意,抚着马背时的他,眼神纯净得几乎像个小孩。原来他并非是惜字如金的傲气,只是对于不擅长或不感兴趣的事情懒得多加言语。
高大,英挺,贵气,专一,不善言辞却关怀体贴,这样的男人真是难得的极品。如果没有师父先入为主,也许我真的会心甘情愿地躺到他床上去。可惜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却只能采撷一朵。好吧,在逃离王府之前,请容我再一次地扼腕叹息。
希望他很快就能将我忘记,然后找到另一个他珍爱的女子,而那个女子,也会同样对他付出真心……
终于捱到了逃离的前夜。
我取下发髻上的紫袍玉簪放入妆盒,另挑了几样轻便又值钱的首饰丢进包裹里。没办法,私奔之后将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不得不考虑民生大计。
我换上让祈雨让人赶制的轻便男装,将长发挽成男式发髻。腰间藏一把精巧的小匕首,以防万一。这匕首是我缠着墨松冉要的,纯属赏玩用,刀锋太钝杀不了人,但用来吓人倒是绰绰有余。
以墨松冉为借口制的两套衣装,本想都拿走,但一转念又留下了那套银灰色的,留给墨松冉饯别。还有师父赠我的佛珠与那方镜花水月般的绸绢当然不会忘记……
打点好一切,就静候着项逸南的来到。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会只身一人潜入王府,毕竟这是九王府,他不可能明目张胆地集结人手一起贸然闯入,这样目标太大,也容易被侍卫发现。而且以他目前为止的言行看来,项将军的血脉里流淌的应该也是离经叛道的热血。我无法确定他是否真心喜欢我,但我几乎有80%的把握可以判定他生性喜欢寻求刺激。这一点,我们称得上是一拍即合,惺惺相惜。
无论今夜会发生什么变数,也不管项逸南值不值得相信,总之,今夜我只能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我看见守在窗外的侍卫的身影一个接一个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不久门就被推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躯闪身迈进门来。
虽然身穿着黑色夜行衣,还遮住半边脸,但凭着那双月华灼灼的凤眼,我也能认得出他就是项逸南。果然,只有他一人前来。
他用凤眼朝我微笑,向我伸出手来,要带我逃离这幢华丽到空洞的房间。
这一瞬间,我竟放弃了所有的疑虑,仿佛他不是将军而我也不是什么王妃,我们只是两个结伴要去冒险的旅伴,即将携手一起潜入广袤的星空,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地之间。
我将手交给他,随他一起走出门去。迈出廊檐下,他抱住我的腰,让我搂紧他的肩,然后飞身跃上了屋檐。
他抱着我轻捷地跃过一重又一重的屋檐,凛冽的风声掠过我的耳畔,他怀里的麝香在夜空中缓缓消散。我有些害怕地向下望去,整个王府的格局都尽在眼前,一格一格的院墙凑成了一个棋盘。人们都说高处不胜寒,其实哪知自高处俯瞰时会有君临天下一目了然的骄傲在心头盈满,就算会心生几丝胆寒,那也仍会感到快意心甘。
这一路,竟无人阻拦。眼看就将跨越最后一道院墙,我反倒心急了起来,趁他正将头转向另一边张望有无侍卫发现,我便偷偷拔出腰间的匕首,瞄准了掷向院墙下的一个侍卫的肩。
那侍卫原本以为天下太平于是正垂着头靠着墙假寐,猛然间被我掷去的匕首惊醒过来,匕首啪嗒一声跌落至他脚下的青石地板,刀锋被月华镀上的寒光有一瞬间的耀眼。
“糟糕,我有东西不小心掉下去了!”我在项逸南怀里低声惊呼。
项逸南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下面的侍卫就已敲响了锣鼓,一句“有刺客~!”的吆喝将宁静的夜空划破,众多的侍卫迅速朝这边靠拢,其他下人也被从睡梦中惊醒,原本沉寂的九王府顷刻间就亮如白昼,很快将我与项逸南的行踪暴露。
项逸南及时纵身飞跃过那最后一道院墙,令身后的弓箭齐发如焰火一般绚烂绽放,随即又空寂地凋落。
双脚刚一落地,不远处的王府大门已被打开,侍卫们蜂拥着追了出来。项逸南拉着我的手往前跑,手心略微湿滑,不知是我还是他出的冷汗。
终于逃到一个拐角处,他将我抱上早已备好的良驹,低声问我:“你可会骑马?”
我点头道:“会骑一点。”
他便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我,道:“这是你要的兴都城与溪南国的地形图,你先骑着马去将军府等我。”
我接过地图,又问他:“那你呢?”
“我去会会他们,正好帮你拖延一会儿时间,你放心,我穿着夜行衣,他们不会认得我。”我几乎能听见他全身好战的血液正在喷涌。
“那你要小心一点。”我叮嘱了一句,又从马背上俯下头去隔着蒙面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声笑道:“多谢你,逸南。”然后策马调头,飞驰离开。
身后隐隐传来鏖战厮杀的声音……喜欢玩心跳刺激?那我今天就让你玩个畅快淋漓!在战场上以一敌百的项将军,应付这些小喽罗应该完全不成问题。项逸南,无论你是真情还是假意,我看我都最好离你远一点,以免到时难以逃脱你的手掌心。
我还忘了说一句,被我掷下去的那支匕首,刀身上已被我清晰地刻上“项予蝶”的字样。不知墨松冉得知我的逃离并看到这支匕首之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想来还得多亏他给了我一双翅膀,才让我今夜得以成功飞翔。真是有些对他不起,可是,为了不辜负师父,就算是辜负全天下的人我也在所不惜!
夜里的兴都城会有宵禁,所以我特地与项逸南将行动策划在宵禁刚过的凌晨,正好是冬末春初的季节,黎明的来临被延迟,而人们也习惯了随之延长酣睡。
凌晨的天空尚未放明,但兴都城的大街却并不黑寂,正月刚过,挂在树上与廊檐下的红灯笼还未卸下,依旧忠实地为我照亮前进的行路。
行至一个岔道口,我策马向右,直奔长乐寺的方向而去……
待我到达长乐寺之时,寺里的晨钟已悠然响起。佛寺的作息总是那么守时,不似世俗的子民这般,受天色与气候的影响便随意改变作息。
我骑马绕至长乐寺后门,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后院的禅房集聚地。扫地的僧侣都抬头用惊奇的眼神打量着我,但又以为我只是个身材娇小的男子,所以并未阻拦。
我凭着记忆穿过回廊找到师父的禅房,师父正巧开门出来要去上早课,抬头一看见是我,就顿时愣住。
他刚一开口唤道:“予蝶……”我便忙将他推回至禅房中,关上门,然后解下背上的包袱,打开包袱拿出那套梅红色的男服递与师父,对仍有些怔忡的他笑道:
“别傻愣着了,快换身衣裳,好随我私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