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云若与老道士(1/2)
太史公《史记·西南夷列传》云:“自君长以什数,徙、笮都最大。”
在蜀西偏远之地,有一古县唤作徙榆。徙榆有山,当地百姓称其为茅山。
杨云若还小的时候,就常常端着一根小凳子,坐在自家门口,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两三里外的那匹高高的茅山。直到夕阳西下,漫山的青翠纷纷染上一层浓浓的墨色,直到脚步声响,一个浑身邋遢的老道士拿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背着西边天际处的晚霞,晃晃悠悠地朝自己走来。
老道士自号“太虚子”,在杨云若长大之后,方才知道这个别号的张狂。
太虚者,天道也。
老道士趿拉着一双破布鞋,身上罩着一袭又脏又破的道袍,黑白相间的长发稀稀疏疏,被一根破木簪子固定着盘在头上。他的身上,并没有传记故事里的老道士那种仙风道骨的气质,而让人留意的却是,他那插在腰间的一柄形状古拙的木剑,以及他的脸上沟壑般的皱纹。
当时已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不消说这身装扮的过时,就连老道士本人,都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容彼此。
杨云若却从邻居那里得知,这个太虚子道士是在特殊时期时期被斗得惨了,生生地给逼“疯”了去,至少,除了小云若外,大家都认为他已是疯了。他住在茅山上一间破败的院子里,整日介口吐晦涩难懂的话,自与山间的野物为伍,也以它们为食。
而就是这个被徙镇上的老百姓取笑的老道士,却成了杨云若童年时代最知心的忘年朋友,抑或是长辈。
杨云若的父母在他刚满七岁不久,便双双离家,到一个据说是沿海的城市打工挣钱去了。而杨云若,则是被留给了一个年近六旬的外婆独自照顾托养。
沿海?
在七岁的小云若眼里,这是两个遥远得让他不敢多想的字眼,也是一段让他在半夜被噩梦吓哭时,哭声传递不到的距离。
看到老道士出现,小云若眼睛一亮,嗖地一下一跃而起,下意识地冲前几步,旋即却又马上止住,板着一张小脸道:“老道士,你来了?”
“哼!”太虚子道士不满地哼了一声,酒葫芦往腰间一挂,双手负在背后,昂然道:“小道友,请叫贫道太虚子!”
“嘁!”小云若皱了皱小鼻子,不以为意地道:“老道士,今天我们玩什么?”
太虚子沉吟了一会,道:“今天我教你制符吧?”
“就是你给我的那张让我贴在床头的东西?”小云若想了起来,却立马苦着一张小脸道:“那歪歪扭扭的就跟蛐蟮子(蚯蚓)一样,好难看哦……”
太虚子差点被气歪了鼻子,伸出一只枯瘦的右手,哆嗦着指着小云若:“难看?!狗日的,把它还给我!”
小云若耸了耸肩,道:“阿婆昨天看见了,说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不能放在屋里,别遭惹了鬼物,便把它撕去生火了。”
“狗日的,那老婆娘!”太虚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随即神色一紧,急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小云若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太虚子听后,只是一个劲地皱眉,并不言语。一时间,随着太阳慢慢下沉,天色渐渐转暗,晚风中,似乎蕴着一股难言的气息。
这股气息若有若无,小云若却觉出了它的冰冷,就像是有一个越箍越紧的罩子,把他团团缠裹住了,让他呼吸欲窒,张口难言。
小云若突地打了个冷颤,斜觑不远处的一角房檐,那里阴暗得难见一切,可是,他却觉得,好像有一只眼睛在那里看着自己,那眼睛的主人,也在等着自己……
“猫儿逼的是娘(西蜀粗话)!”
突然,一道苍老而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厨房的窗口处,探出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正是小云若的外婆。这时只听外婆兜头边骂:“狗日的疯道士,又来祸害我的孙儿!爬远一些!”
“格老子!狗日的婆娘!道爷就杵在这里了,你要爪子(干啥)?”太虚子立即回骂道。
却原来,不论古今,西蜀之地都是民风剽悍,且不说打架斗殴,这粗话土语,也是妇孺皆会。
“还格老子逗!”
一听这疯道士愈见乖张,外婆顺手操起身旁的一根吹火筒,二话不说,直接冲了出去,就要与太虚子拼个高低。
小云若眼见几户邻居已听得动静,纷纷出来看热闹,也怕外婆真与老道士掐起架来,忙低声对太虚子说道:“老道士,梧桐树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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