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金丹(1/2)
虞古缓步而行,端着托盘随后进入议事厅,摆放在已准备好的漆几案之上,跪坐在右下的席位上。
大白打了个哈欠,摇摇摆摆地跟着也进了来,它并没有如以前那般跟在魏伯阳身边,而是懒懒散散地趴卧在虞古身边。藏在它耳后的吴心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昏睡,红色的尾巴摇晃,像给狗带了一个耳圈,完全不引人注意。
吴向风神色央央地在左下跪坐好。他皱眉不语。他对白狗异于往常的举动,只奇怪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周成戈端跪坐在左上首的席上,面无表情,肩膀习惯性地倾向吴向风,看得出他们师兄弟二人很亲近。
魏伯阳跪坐在矮榻上,脊背挺直,神色威严、肃然,像极了一家之长。这不同以往的严肃,让众人一凛,收敛心神。
他微眯眼,为了突出威严,他身子后仰,微启唇:“我已经练得金丹。”
炼丹本就不易,世间嫌少有人成功,更不要说金丹了。吴、周二人难掩激动,侧身恭敬拜下,同贺:“恭贺师尊。”
魏伯阳手臂微抬,手心向下,似乎握着一个鸭蛋,他一挥手,瓷瓶中的金丹倒入旁边白玉的瓷盘之中。
吴、周二人微起身,离开脚跟些许,目光期盼地落在瓷盘内。金丹光华流转,拇指甲大小,皮面金色,流转间隐隐带着红色的光辉,耀眼夺目。
魏伯阳唇微扬,带着皱纹的眼角加深几许。他微低眼眉,圆润的指尖优雅地从眉头捋顺到眉尾,陷入思考,为了加重接下来的话,他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徐徐地问:“九颗锤炼,仅得四颗,但是,功效还未知,谁愿意先试丹?”
虽难掩激动,当听到魏伯阳说‘功效未知,拭丹’时,吴、周二人身子沉了沉,跪坐安稳,眼神转移到墨玉的托盘上——通透清润,黑沉的如墨,品相上称。
试丹?
虞古微蹙眉,抿紧了唇,疑惑地想:魏伯阳何意?
大白眼珠子一转,在座四人,‘仅得四颗’,岂不是没他的份了?
他一跃而起,动作麻利、迅捷,在众徒各怀心思之时,已然站在供桌旁,长而薄的舌头一卷,将一枚金丹吞入肚腹。
“大白。”虞古一惊,伸出的手悬在半空,而后忙侧身不安地看着魏伯阳。
吴向风竖身立起,也已来不及了。他看师父只是一愕,并未阻止、训斥。而盘中剩下三粒,才舒了一口气,但看见大滩的狗口水时,他嫌弃地撇撇嘴。
大白吃得急迫,金丹滑入肚腹,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嗝。舒服的伸了伸腰背,而后就东倒西歪像喝醉了酒。刚消停下来,竟是毫无预兆的白眼一翻载倒在地。
虞古眼睛睁大。跪得有些微麻的腿一踉跄,他身子一歪,手掌在地上一撑,快速的弹起。他心急如焚地冲到大白旁边,不安的唤着,检查着大白的情况。
他瞳孔蓦然放大,猛地跪倒在地,摁住大白颈动脉的手指颤抖。眼神复杂、希翼地看向魏伯阳,难掩惊慌:不可能!不可能?
居然呼吸、心跳、脉搏顿无。若白狗身死,杜离佳能的魂也就无处寄托了。
他还能救吧?
魏伯阳则面带惊讶,迅速地掩藏过去。他眉头紧锁,手指敲击在桌面。
虞古眼神无邪清澈,他惊恐、哀切地看着他,如同一个虚弱且焦急的乞儿。他双唇微张,似有无尽的话欲说,却压抑着沉重的悲伤。虽然他做得足够巧妙,但魏伯阳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的妄想。
魏伯阳对他的哀切无动于衷,突然起身,上前探大白的气息,他背负着手先摇头惋惜,而后又蹙眉说:“没气、没脉搏、没心跳,不应该呀?”
虞古的心如坠深潭,眼神哀恸不能聚焦,抱着大白的手紧紧的,遏制着身体的颤抖、抽搐,他低着头,凄凉、悲痛的情绪无情地裹着他,他无措地想:“他也救不了吗?小能再也没救了吗?”
“死了?”吴向风震惊地呼叫。
金丹吃死了狗,有毒?惊愕之后就是庆幸,庆幸之中还带着淡淡的失望,他颓然坐下,微不可见地吁出一口气,惴惴不安地看向魏伯阳。
周成戈震惊之外则犹疑于虞古古怪的举动——居然为了一只狗伤心至此。
魏伯阳神色自若,冷静的让人心寒,他说:“金丹妙用、威力太强,大白受不了,修道之人定会不同。”
他眼睛掠过周成戈,见他低头不语,又看向吴向风,他也颓下身子。
都不肯试丹吗?
魏伯阳缓缓的走到供桌前,郑重其事地拿起一颗。
吴向风、周成戈都惊慌了,欲言又止地看着魏伯阳,却被他一眼吓得噤若寒蝉。
而后他就在神色各异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将金丹丢入口中,喉结一动,吞了进去。
虞古被来不及安置的悲伤包裹,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又被魏伯阳不明用意的举动打击到,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空气在奔跑,离他而去,令得他无法呼吸,眼睛开始模糊,人和景都变得虚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魏伯阳面色惨白,身体站立不稳,他的手掌青筋暴起,按在供桌之上想要支撑住歪倒的身子。
供桌受到重力按压,咔嚓一声,一侧的腿应声断裂,整个桌子随之垮掉。瓷瓶、白玉瓷盘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墨玉托盘断成两半,金丹也跟着滚落。
剩余两粒金丹滚动着,被虞古的脚一阻碍,停了下来。
“师父,师父。”室内顿时响起惊恐万壮的唤声,两人已经冲了过来。
魏伯阳突然倒地不起,眼神复杂地看着虞古,手掌微抬,而后徒然落地,闭上了眼睛。
视线对视的那一刻,虞古从打击中找回了呼吸。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太出乎意料了。吴向风善医,赶忙医治,他想要让魏伯阳吐出金丹,却几番折腾都无能为力。最后他满头大汗,颓废地对周成戈说:“大师兄,金丹入口即化,怕是已入血脉,药石无医。师父已经没有呼吸、心跳,也没有脉搏了,已然归天。”
虞古精神恍惚,浑身哆嗦,他跪爬着缓缓地过来,如同背负着一座山,艰难而喘息,他推开二人。跪在魏伯阳身边,极快地抓起他的手腕,掐着他的脉搏,仿佛这样可以唤醒它们一般。他恐慌地将他的手丢开,而后再度抓起,依旧没有脉搏。
魏伯阳死了?
轰的一声,他震惊的浑身痉挛,接连的变故让他头脑炸裂。他看着魏伯阳安然的表情,内心深处掀起惊涛骇浪。心中绞痛,如针在扎。他的眼眶中悬着的泪珠竟是收也收不回,汹涌而出。他无声的呜咽,悲痛欲绝。
不知从何时起,他竟然成了他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人了。这个人给他希望,给他信任,给他支持,给他尊重,给他勇气;给他亲人的慈爱,给他家长的保护,给他朋友的关怀;给他最温暖的笑;给他指明人生的道路,给他世间最难得、最宝贵的自由。却也给了他最深、最重的打击。
在他将心安定时,安定抛弃了他;在他将家仇忘却时,忘却让他刻骨铭心;在他将懦弱伪装时,伪装让他如被曝晒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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